包间内的氛围很欢快,大家围在一起唱生日歌,陈唯周笑的含蓄,身体也不自觉摇晃。
这是他的成人礼,大家在准备礼物上面也是煞费苦心,甚至还会提前商议好,确保不会重复。
其实他们在一周前就密谋了,为了保持新鲜感,才一直藏着没说而已。
“这些都是礼物,拆开看看。”书殷说道。
他拿了个最小的,也是包装最精致的。
里面是香水,黑色玻璃瓶身,带着白色丝带,英文字样靠右上,简约大气。
他凑近一闻,心里暗爽,看向书殷,轻声道:“你的?”
书殷没想到他猜的会这样准确,微微点头。
几人事先说好了,都要说些什么的,书殷在陈淮的提醒下,清了清嗓子,说出了用意:
“这雪松香瓶身为黑,意为……沉稳,里为透白,意为温暖。沉稳与温暖并存,和你的性子差不多,外冷内热。”
听到这话,陈唯周握着它的手貌似紧了几分,嘴角闪过一丝隐匿笑容。
书殷算是开了个好头,其余人的礼物都很隆重,是真的有很用心的准备。
下一环节肯定是放开了吃,众人早就饥肠辘辘,被蛋糕的香味馋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可以品尝了。
陈唯周小心翼翼分着蛋糕,表面上公正无私,确保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但实际上……
陈唯周早就目测好了装饰品最多的地方,毫不犹豫的一刀切开便递给了书殷。
书殷以前说过,她最喜欢吃这上面的小东西了。
陈唯周当然记得,却装作随意的递了过去。
大家都在等待自已的那一份,没时间注意这点细节,反而催促陈唯周:“赶紧切啊,我都快饿晕了!”
卢景将冰镇可乐拿来,顺带拿了瓶常温的递给书殷,她这病,还是小心些好。
书殷却摆手拒绝,嘴角挂着一抹奶油:“我最近就想和凉的。”
“没事吗?”卢景不放心的问。
书殷笑道:“没事,我问过医生了。”
“好吧。”卢景这才放下心,毫不吝啬的倒了满满一杯:“既然不忌讳,那就多喝些。”
“嗯!”
从前几天开始,书殷总喜欢吃凉东西,喝凉东西。从前那都是碰不得的,一喝准拉肚子。
但自从前几天实在忍不住,喝了点冰镇饮料,发现不拉肚子之后,她才渐渐大胆。
有点像一天不和浑身难受的趋势发展。
“来来来干杯!”卢景扯着嗓子召集大家。
众人围在一起,高举杯具,心有灵犀齐声高呼:“陈唯周十八岁生日快乐!!”
陈唯周是几人中第一个成年的,这也意味着几人以后会有成年人朋友了。
这种场合,当然也要拍照留念,说不定以后想聚都难。
在章美漾的召集下,众人以陈唯周为中心依次排开,站在了沙发前,后面的旗帜是五彩的。
陈唯周还戴着生日帽,左脸颊的奶油是卢景趁乱抹上去的,倒多了几分清秀。
章美漾调整好相机,比了个OK手势,连忙站到几人中间。
“三二一,茄子!”
大家胳膊同时伸出,戴着比耶的动作,两边的都在向中间靠拢,成了一个完美弧形。
也是在那一瞬间,陈唯周感受到了书殷身体的温度。
书殷伸出右臂,笑的开心,身子向那边倾斜,难免不会碰到陈唯周。她的手背渐渐贴在他的手背上,中间有原子那般大小的距离。
陈唯周感受的到,那很温暖。
他忍不住低头查看,睫毛微微颤动起来,情不自禁的扬起一抹骄傲的笑容。
那是他第一也是唯一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感受她的体温。
在他心中,在那一刻,书殷就是属于他的,他的全世界。
·
五月三日
劳动节放假回来便是第二次模拟考试,打的大家措手不及的。
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墙上的倒计时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
倒计时:三十六天。
陈淮 二班 六百三十八分
级排一百三十二
—
周寺 二班 七百一十分
级排七
书殷最后一次去周寺家,是五天后的周天,陈淮家来了亲戚,周寺家正好每人,几人便去了那边学习。
周轩已经很旧没有见到书殷,看见她是精神头明显充足了不少。
“书姐姐,我这次期中考试班里第五!!”
“这么厉害的吗!”
“那当然了!”
“书姐姐,你认识这个哥哥吗?”周轩躲在书殷后面,怯生生的问。
书殷倒没见过他般模样,笑着介绍:“他叫陈淮,是我们的好朋友。”
“你好啊!”陈淮弯着腰和他打招呼。
周轩又朝后退了几步。
陈淮:“……”
“好啦好啦,姐姐要去学习了,你也去吧。”
周轩上楼后,陈淮对着镜子研究了半天,嘴里嘟囔道:“是我长得太吓人了吗?”
书殷没忍住,笑出了声。
“组长,你也笑我!”
书殷尴尬的抿嘴,背过身去,偷偷笑了下。
“你怎么跟他置气,快去学习吧,还有不到三十天就高考了!”
“对哦对哦,学习学习。”陈淮这才想起正事,先书殷一步到了书房。
现在的天气有了夏天的影子,中午的太阳很耀眼,学校的梧桐小道也慢慢复苏,再次成了让学生乘凉的一方天地。
这是高三学生在校的最后三十天了,大家已有空闲时间就会在校园散心,顺便最后看一下这待了三年的地方。
五月二十九号,高三年级第三次模拟考试。
陈淮 二班 六百五十九分
级排九十九
周寺 二班 七百二十一分
级排五
三模成绩出分后,在校时间最长只有5天。
高考六月七号开始,高三学生四号下午离校,五号六号在家备考,七号高考。
满打满算下来,他们高三的时间已经开始以小时倒计时了。
但书殷的身体却很不理想,她一直没和身边朋友提起过她的病情,每当别人问,她总是说:“比先前好了些。”
晚上洗漱时,书殷猛的一咳,满池子的水瞬间被染的通红,心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身。
双手扶着洗手台,费了好大力气抬头看向镜中憔悴的面庞,书殷眼中没有绝望,平淡如水。
她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生老病死乃是常态。
时间不同而已。
她不怕。
说不定是在为下辈子活一百岁做准备呢。
想到这,书殷忍不住笑了,将水排干净,血迹擦干,若无其事的洗了把脸。
病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再怎么治疗也没用了。即使是神医,也不可能将一副躯壳救活。
她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怕见不到周寺和妈妈了。
但那样也好,起码她不会亲眼看见周寺结婚,免的她伤心。
至于高考……
只能看她还有没时间了。
总要体会一次坐在高考考场的感觉吧,来这人间走一遭,不留太多遗憾。
就算不能参加高考,她也淡然了。
只希望周寺可以考上苏江大学,陈淮可以实现他的梦想,让奶奶脸上多些笑容吧。
想到这,书殷再一次剧烈咳嗽了起来。赵锦在医院加班,整个家,就她一人。
她其实早就知道医生是骗她的,只是为了让她保持一个好心态而已,说不定能延续一些生命。
但她又不傻,人在这世间存活多少年肯定早就被编排好的,即使苟延残喘的多活两天,那也是早就被编排好的罢了。
医院的化疗单她摸了那么多次,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在那病房躺了这么长时间,又怎么会不知道药物换了那么多次,一次比一次治疗的药效要强。
书殷用最后一张纸擦掉嘴角残余的血,视线落在周寺发来的微信消息上。
周寺:高考完要出去玩吗?
周寺:出省
周寺:和他们
书殷勉强撑起一个笑容,回道——去哪?
周寺:去看草原
书殷:你很喜欢草原吗?
周寺:算是吧
书殷:我也很喜欢
周寺:那挺巧的
书殷:除了我们还有谁?
周寺:刘山明、徐昭政、丁彗
书殷:你什么时候和徐昭政玩起来了?
周寺:不算太好
周寺:你问问陈唯周他们去不去,人多才好
书殷:知道了。
书殷没多少力气,也没继续聊下去,她翻看着两人以前的聊天记录,这时才发觉,原来他们没说过多少话啊。
简短的对话框一帧帧闪过,书殷愈发觉得无奈。
她叹了口气,勉强倒了杯温水。
这几天喝冰镇水喝习惯了,接触温水,还真有些不适应。
回到卧室,书殷盯着墙上贴的那张合照看了好久,那是去动物园那次和他们拍的。
她的岭星也在。
过往的一年像走马灯那般在书殷脑中闪了一遍。
好像真的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小学课本上简短的八个字,和她这短短十七年人生又何尝不相符呢。
窗外的月光格外交接,还有些昏黄,窗户是开着的,初夏夜晚的风带些暖意,更多的却是凄凉。
书殷关上窗户,第一次这样看月光,可真是惨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书殷找出了初中那时的日记本,正好还有最后一页纸。
这一切好像这样巧合。
那现在,就让她写下这最后一篇日记吧。
——
[二零一八年六月一日儿童节
我知命由天注定,却不甘仅短到区区一十七;
我知人生为旷野,却不知旷野似人生,只够容纳我的十七年;
我自知命薄,无能为力,只能疏导自已克服恐惧,说不定船就靠在乌托邦。
我有遗憾,不多。
只希望他周寺,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