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总之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人是躺在地上。
浑身冰凉,喉咙又紧又痛,每次吞咽口水的时候,就好像咽了一万根针。
还没有看手机,邢邵就听见房间外面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同事们已经开始正常上班,伴随着机器运转的声音,他的大脑被强制开机。
扶着墙站起来,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将邢岚的手机如法炮制放在窗户外的空调外挂机下面,检查再三确定没有任何痕迹之后,重新将办公室的门打开。
“邢部长。”
他刚出现在公共办公区,几个人就冲着他问了声好。
点点头,邢邵将负责方野案件电子物证分析的人叫过来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情况:
“目前给陈队提供过去的信息有哪些?”
“部长,从这部手机上我们得到的信息主要有方野在一个叫‘货必达’的网站上开网店,进入网站后台进行数据分析,客户在全国各地都有,最多的买家购货款近两年来达三十万,买的是儿童画,数量非常多。”
“儿童画……”
隐隐带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大脑此时此刻实在是太麻木了,邢邵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逐渐发烫,就像是脚底下升起来了一团火,正在逐渐燃烧:
“将这些都写在专家意见里,到时候整体形成材料交给陈队,今天——”
说到这儿,邢邵的视线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之前许丝雨坐过的椅子上:
“许警官今天没有来么?”
“许警官虽然是负责跟进方野这个案子的调查情况,但总不能每天都在这儿吧,身上肯定还有别的任务。”
基层事情多,谁都知道,一个人恨不能劈开了、捏碎了当做几个人用。
点了点头,邢邵一摆手让下属先离开了。
“等等。”
思索片刻之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我上次出差用的那个笔记本电脑呢?我记得好像借给谁了。”
“借给图像分析部的人了,部长,我去给您拿。”
“谢谢。”
虽然对于真相不择手段,但邢邵是一个很求稳的人。
办公室的电脑已经对邢岚的手机制作了镜像,但就此打住便是最好的。
否则哪天如果有谁用了自己的电脑,无论是有意无意发现了这个秘密,都是不妙的。
而且办公电脑属于公司的固定资产,对这台电脑格式化恐怕会影响后续工作。
但笔记本电脑就不一样了。
虽然是用来办公,但这台电脑是邢邵自己出钱买的。
自己买的电脑,隔段时间格式化清理一下,很合理吧。
站在门口将情景模拟了不下十遍,确定没有任何破绽之后,邢邵脸上的表情才算是稍微有些松懈。
不一会儿,下属就将邢邵的电脑拿了过来。
等重新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他才缓缓出了口气。
准备好外接设备,将镜像文件全部拷贝在笔记本上,确定Win+D键能够毫无卡顿地转换到桌面上,再打开一个装作摸鱼的视频网站,确定Alt+Tab按下之后第一个跳转的窗口就是它,邢邵才开始自己的分析。
在手机上有一个文件,大小32个G,但目前能够读取的文件是26个G,这已经是通过修复获得的数据量。
也就是说,还需要7个G的数据需要手动修复。
过程并不难,毕竟邢邵就是干这个的。
难的是时间。
笔记本性能有些差,这7个G的数据修复下来至少也要半个小时。
邢邵不是坐不住,是怕自己开始做这件事情之后有人来找自己。
如果是其他人,他都有理由搪塞过去。
除了许安乐和许丝雨。
尤其是后者,看上去更麻烦一些。
但实际,在这件事情上,邢邵有些失算。
因为刚上班没多久,许安乐召集了所有人去会议室开会。
从开源情报部门到图像分析部门,从研发部的到人事部,所有人都挤在顶层的会议室时,邢邵也是第一次注意到原来物证中心在这么多年的发展中已经积累了这么多员工。
最后视线落在旁边的许安乐身上,后者清嗓子后说道:
“各组现在汇报一下工作进度。”
“主任,我们这边通过对比照片中拍摄手部袖口的标志,锁定了衣服购买的店铺,这是一家本土店铺,主要在咱们市、犀浦市、早原市、安淮市有实体店,一共六家,是今年的新款。给许警官报告了这个情况之后,他们目前走访的情况来看,方野并没有在这几家店买过衣服。
“结合之前邢部长这边放心的结果,照片上这只放在草坪上的手应该的确不是方野的。”
开源情报部的人总是首当其冲,毕竟之前他们的工作主要是给各个单位做培训,现在上案子自然是要表现表现。
一张简简单单、像是风景拍摄只是其中带了一只手的照片,再一次在这个专家云集的会议上被投在了大屏上。
画面左侧是一只手,从照片上倒看不出来是断手,因为拍摄角度让手和小臂呈现出梯子型从左侧向画面中间延伸,右边是大部分的林木背景。
大家都想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而邢邵盯着面前空白的笔记本发呆,有时候偶尔抬起笔好像在上面写着什么,但实际上只是毫无意义地画圈儿。
等一场会议结束,已经有三页白纸被画上了黑色的圆。
板凳推拉的声音逐渐变得零星,等邢邵起身的时候,身边就只有许安乐了。
许安乐看着邢邵,邢邵看着笔尖溢出的黑色墨水。
两个人之间是死一样的沉寂。
“对不起。”
“给你带了早餐。”
两个人近乎异口同声,邢邵的三个字还没说完,尾音都在唇齿间游荡时,许安乐从手边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来了一盒豆浆和两个塑料袋包子。
显然,许安乐没想到邢邵会给自己道歉,拿包子的动作顿在空中,而后大脑自动将这三个字过滤之后,重新将食物推到邢邵面前:
“一包是地达菜的,一包是土豆的。”
在许安乐说话的时候,邢邵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回头瞧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他的眼睛好像能透视一样,拿了一袋就走了。
许安乐倒是习惯了他的臭脾气,等男人走了,自己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咂摸了半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里面的馅儿——
土豆的。
他不是不吃地达菜吗?
刚才怎么那么笃定地拿走了?
而邢邵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前盯着外挂机下面邢岚的手机,咬下去之后又立刻吐了出来——
怎么拿错了?
包子,外面都一样,没有切切实实被这一口地达菜伤到,谁能辨别出这是什么馅儿的。
就像是人一样。
看起来都人模狗样,手机里总是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现在这个年代,如果谁还要付费上黄网,都感觉像是智商不够,治好了流口水的那种。
当然,这是硬币的反应。
可如果换成正面的话……
突然,邢邵有了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