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我又来看你了。”
许织灵弯了弯眸,转过身让江暮看她背着的吉他包。
“我去琴行借了一把吉他,你想听我唱歌吗?”她笑着问。
江暮点头,“超级想。”
江暮不是那种连喜欢都感觉不出来的笨蛋,他喜欢许织灵,但又觉得自已的喜欢太肤浅。
肤浅的喜欢配不上许织灵。
他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他又隐隐约约觉得自已这个认知很难被改变。
老江以为他和许织灵的关系很好,每天想方设法给他们创造单独相处空间,恨不得直接把江暮打包送给许织灵。
江暮想说他和许织灵不是那种暧昧关系,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毕竟他喜欢许织灵不是假的,这点没法否认。
许织灵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琥珀色的瞳孔干净又明亮,“你好一点了吗?”
“嗯。”江暮点点头,他说谎了,其实还是很疼。
“别怕,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像个懂事姐姐那样安慰江暮。
许织灵调整好琴弦的松紧度,干净的指尖轻轻拨动几下琴弦,试了试音。
“江暮,你想听什么?”许织灵问。
江暮说:“都可以,你弹什么我听什么。”
窗外正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像是挂在天空上的纱帘。
许织灵收回目光,指尖拨动琴弦,弹了一首收录在周传雄2009年发行的专辑《恋人创世纪》里面的单曲《关不上的窗》。
许织灵的琴声和她这个人一样温柔。
“我听见寒风,扰乱了叶落,在寂寞阴暗长居住的巷弄。”
“我听见孤单,在隐忍的夜晚。”
……
“让我们从头来吧,如梦如花。”
……
“我只是寒冬,向着西北的窗。”
……
江暮很喜欢周传雄的歌,他弯了弯唇,和许织灵一起随着吉他的伴奏轻声哼唱。
“风来时撩拨过往的忧伤,像整个季节廉价的狂欢。”
……
“让我们从头来吧,如梦如花,”
……
弹完这首歌,许织灵又弹了一首孙燕姿2006年发行的单曲《雨天》。
“谁能体谅,我的雨天,此刻脚步,会慢一些。”
……
少女的声音纤细、柔软,像是风中轻盈的柳絮。
江暮看着她,年少时青涩的目光真诚又热烈,他从不欺骗自已,就像许织灵看到他在日记里写的那样:
喜欢一个女孩子,必定要付出全部的真心和爱意,把自已有的没的全部给她。
傍晚,许织灵和江暮告别后,背着吉他离开医院。
夜色浓郁,风从窗外掠过,卷起阳台上掉落的绿植叶子。
江暮在几乎难以承受的疼痛中昏昏沉沉入睡,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许织灵。
他看到许织灵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巴西玫瑰木做成的吉他。
她垂着眸光,干净的指尖轻轻拨动琴弦试了试音,接着抬起头无奈地看向江暮,“你是不是又偷偷拧琴弦了?”
江暮听到他自已的声音:“抱歉,以后不会了。”
“说到做到哦。”
“嗯。”
江暮从梦中惊醒,挣扎着坐起身,慌乱间碰掉了旁边的玻璃杯。
破碎声吵醒睡在沙发上的江琛,他站起身走到床边,打开灯,关切地看向江暮,“又痛了?”
江暮摇了摇头,他紧张地蹙着眉。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想,始终想不起来他如何学会弹吉他的。
那段记忆像是被打上了厚重的马赛克。
?
张语涵的那个狂热追求者叫郑鸣,郑鸣被拘留那天,她也遭遇了执北中学新校长的家访。
张语涵恨死郑鸣了,自作多情的恶心男,自已闯祸还连累她。
张语涵咬死江暮霸凌过她,还露出自已手臂和脖子上的烟头疤痕,说这些都是江暮烫的。
校长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离开。
......
许织灵也说不清楚自已为什么每天都去医院陪江暮。
她唯一清楚的是:她希望江暮赶快好起来、希望他平安无事。
她很喜欢和江暮说话,她喜欢他黑色的眼睛和清冽的声音,也喜欢他青涩的眉眼间染上笑意。
有一次她趴在病床边睡着后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已前几次穿越住在江暮家的日子。
那段日子,几乎每天晚上,江暮都会弹吉他给她听。
刚开始,他总是弹错音,每次弹错音的时候,小桃都凶巴巴地吼他,狗叫声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所以江暮养成了捏小桃嘴巴的习惯。
它一狗叫,江暮就捏住它的嘴不让它叫。
梦醒后,许织灵抬起头,发现江暮正在看着她。
少年目光明亮干净,漆黑的瞳孔深邃璀璨,眸中叠着独属于少年时代的坦诚和热烈。
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发顶,轻轻弯了下唇角,“你刚才做梦了对不对?我看到你笑了下。”
许织灵脸颊泛红,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发芽,就像春天里嫩绿的小草在一场露水后,迎着柔和的阳光,快乐地破土而出。
她想起《绿山墙的安妮》里的一句话:生命是一块葬满希望的墓地。
她当时觉得这句话很美很美,但那时她看到这句话想起的是周斯闻。
她觉得总会有希望的,她拼命考进执北中学,背弃真实的自已变成他可能喜欢的样子,可最后还是如飞蛾扑火,看不到一点希望。
她是一只在扑火中幸存下来的飞蛾,从此对烛火产生阴影,再也不敢靠近。
但是被野火滚过的荒地也有重新铺满绿意的那一天,幸存的飞蛾也可再次赴火,这次烛火不会再灼痛它。
飞蛾扑火,也并不全是自取灭亡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