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应天山吗?”他转头看向专心赶路的沈慕。
“略有耳闻,听说几年前,应天山南边有魔族聚集,作为当地的管事门派,应山派派出了包括少掌门在内的十二名弟子前去除魔,只回去了一人,也就是现在的掌门何庆丰。”沈慕面有不忍,却在提到何庆丰时皱了皱眉。
“这么惨。”裴容忍不住皱眉,应山派这种门派不比雩清山,一下子没了十二个新生代弟子,算是损失惨重了。
“何庆丰怎么了?”谢今华倒不关心他死了多少人,只是好奇沈慕的反应,能让他露出那种神色,这何庆丰估计不简单。
沈慕摇了摇头,不堪多说,“此人身量不高,又人品稍欠,纵情女色,人送外号野鸭子何半截。”
谢今华默了默,堂堂修仙派掌门让人比作男妓,取这种浑号,何止是人品稍欠,实在是有辱门派了。
“为什么是野鸭子?”许幼清年纪小些,没太听懂沈慕的意思。
沈慕淡笑着摇头,面不改色瞎编,“说他声音难听的。”
旁边的盛徵显然也信以为真,“嘎嘎?这样的吗?”
听着俩傻孩子开始讨论起鸭子是怎么叫的了,裴容看向面不改色的沈慕,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一本正经的仙君,说瞎话的本事倒不差。
谢今华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调侃笑容。
沈慕只是微微一笑,继续专心赶路。
怕黎谨初那边情况紧急,他们一路没停,刚好午时赶到了应天山。
应天山门派不大,房屋以黛瓦白墙为主,看着冷冷清清的,他们到门口时,也就一个半大的孩子蹲在门口。
“几位找谁?”小孩儿谨慎地看向他们。
“我们是黎谨初长老的弟子,从雩清山来的。”方寻面色最温和,便由他上前说明情况。
“呜呜呜,你们总算是来了,敏嘉师姐失踪两天多了,黎长老早上来了一会儿就走了,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们。”小孩儿立马就哭了,抓着方寻的袖子连连哀求。
“不是说应天山有弟子离奇死亡吗?怎么又变成失踪了?”方寻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这样消息传不出去。”小孩儿哭的更凶了,方寻好一顿劝,才算是打听出些原委来。
应天山在应山派的势力之下,何庆丰平日里也不太管他们这里,直到半个月前,门派里的四师姐敏嘉下山除魔,回来就哭了几天,其他师兄弟怎么问都没问出个原因来,后来她不哭了,大家便也以为没事了,谁承想,两天前的傍晚,敏嘉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了,她走了一天后大家才发现她在房里留了绝笔书。
他们去找了应山派求助,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赶走了,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谁知应山派不愿管,把消息传给了雩清山。
谢明昭眉头紧皱,这何庆丰真当自已是占山为王了,只顾享受,半点不管周边门派死活。
“那你先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师父或者师兄们吧,”方寻勉强把敏臻哄好,这才道。
“师父闭关半年有余了,门中加我就七个人,早上黎长老走后,其他师兄都下山找师姐去了。”敏臻眼中又蕴起了泪。
几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应天山会这么潦倒。
“明昭,你们这是到了应天山了?”
就在他们准备联系黎谨初问明情况时,她那边先来了灵识传信。
“是的,师父,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谢明昭赶忙点头。
“敏嘉还活着,你们现在要做的有两件事,找到敏嘉和她失踪的真相。”
黎谨初说话很干脆利落,交代结束就切断了联系。
几人对视一眼,谢明昭道,“你先带我们去敏嘉房中看看。”
听到黎谨初说敏嘉还活着,敏臻立马就不哭了,乖乖带着他们进去了。
敏嘉的房间不大,但很整洁,那封绝笔书还整整齐齐放在靠窗的木桌上,上面压着一串灵石链子,谢今华随手将信抽了出来,瞄了眼:敏嘉愚钝无能,幸有师父和同门照顾颇多,今已无生志,不愿再累及师门,此去,勿寻,勿念。
谢明昭带着风声几人把整个房间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也没找到半点线索,最后只能看向这封信。
“这是你师姐的字迹吗?”谢明昭接过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对。”
“不对。”
敏臻皱眉看向说不对的谢今华,以为她又误会这是他们伪造的,急声解释,“这就是敏嘉师姐的字,你们若不信,我可以去拿她以前抄录的术法来做对比。”
谢今华仍旧摇头,“字迹对不对我不知道,但这封信写的不对。”
将将转身的敏臻停下脚步,不懂这话的意思。
“为什么?”谢明昭不解,沈慕也看向了她。
“你如果真的想死,不想让师门难过,你会告诉他们你要去死吗?”谢今华指尖落在了‘已无生志’四个字上,“难道不是写另谋出路什么的更有用吗?”
她这一说,他们倒觉得真像这回事,可仅凭这四个字这么推断,似乎还是有些牵强,风声蹙眉,“可能她当时一心寻死,没想那么多?”
谢今华摇头,“你再读。”
风声不解,将这短短几行字读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理解他的意思。
“不愿再累及,”她看向敏臻,“敏嘉是经常闯祸,需要你们善后的人吗?”
敏臻摇头,“师姐性子温和沉稳,平日时是她照顾我们多些。”
谢今华自然知道敏嘉不是,不然他们怎么会放心她一个人下山除魔,那时和现在可不同,现在是情况特殊,才放敏臻一个人留守。
“所以……她是觉得自已闯了什么祸,可能会连累师门,才选择留下绝笔信离开?”
回想起敏臻说的,半个月前她从山下回来就哭了几天,谢明昭终于反应过来。
“很有可能,”谢今华微微点头,“但我猜,她大概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又是什么意思?”裴容也懵了,刚刚不还说她是怕连累师门才这么说吗?
这次沈慕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留下这封绝笔信是怕连累师门,那么意味着她闯的祸门派也应付不了,她自已就……”
沈慕没再继续下去,但众人也都懂了,这样的情况下,她选择独自应对,和赴死确实没什么区别了。
可黎谨初说她还活着,这就说明事情有转机,可她为什么没回来呢?是怕师门责怪,还是……她惹的人还在?
谢今华皱起眉头,也没什么思路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链子,“这是敏嘉的东西吗?”
敏臻点头,“这是敏嘉师姐娘亲留给她的,平日向来不离手的。”
这句话也印证了她方才的话。
她一时沉默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儿,才会逼得她这般绝望?她不自觉拿起灵石手链,还没来得及伤感,她便觉得腕上一凉,好像丝丝缕缕的东西爬过她指尖,然后脑海里好像就多了些画面。
那是个好像没有窗户的房间,昏昏暗暗的,就一盏烛火,地上和墙上密密麻麻的……似乎是阵法,而阵法中心,躺着个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女子。
她愣了一秒,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谁了,她抬眼看向敏臻,“敏嘉离开时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众人都是一脸懵,不懂她这问题从何而来,敏臻愣了好一会儿,才在她的催促中想了起来,“好像是黄色。”
那就是了,只是这是哪儿呢?她被囚禁起来了吗?欣喜过后,谢今华才发现问题,她只能看到这个房间里的样子,并不知道它在哪儿,白高兴一场。
“阿姐是发现什么了吗?”
“没,”面对他们的期待,谢今华无奈摇头。
这消息没什么用,说出来也只能让他们和她一样白高兴一场,况且,她也解释不了这画面是从哪儿来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盛徵挠着头,说了半天,他也没听懂什么。
“敏嘉半月前是去哪里除魔的?”沈慕并没答复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敏臻。
敏臻答得迅速,“听二师兄说是东南边的何应镇郊外,”见众人有些惊讶,他又补充,“早上黎长老也问了这个问题的。”
怪不得他答的这么快,谢明昭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何应镇的百姓平日里和你们相熟吗?”
“不熟,”敏臻摇头,“何应镇在应天山和应山派中间,归应山派管辖,除非他们求助,不然我们不能轻易插手的。”
“这两年何掌门对周边地区了解甚少,又名声……受损,”敏臻憋了半天,终于选了个委婉点的说话,“所以百姓才会向应天山求救。”
谢明昭有些不耐烦地轻啧一声,看敏臻这样,何庆丰平日里估计没少作威作福,不然怎么会逼得他们连句实话都不敢说。
“盛徵,你和许幼清陪他留在这里,我们去何应镇一趟。”
丢下这句话,谢明昭转身便出去了,其余人立刻跟上,谢今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灵石手链带上了,“我先拿着了,晚点还你。”
她总觉得她刚刚看到那个画面不是意外,拿着敏嘉的贴身之物,说不准还能再看见她那边的情况。
“何应镇不大,平日里人员来往应该也不复杂,我们得先去找镇子里的百姓打听打听敏嘉半月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路上,谢明昭简单理了一下调查方向,沉默了会儿后语气生硬,“我总觉得这事儿估计和应山派有关。”
“暂时没有证据,这话不能说,”沈慕淡淡摇头,眼里都是不赞成。
修仙界有规定,各派不得干涉别派管辖范围内的事务,他们眼下在应山派的辖地内,何庆丰人品又不行,谢明昭这么说容易被他们找麻烦。
知道他是为自已考虑,谢明昭这次没呛他,点了下头表示记住了,然后看向还在拿着手链发呆的谢今华,“阿姐一会儿要和我们一起吗?”
这毕竟是师父给他的任务,阿姐只当是来出游的,没理由跟着他到处跑。
“分头行动吧,我和裴容四处看看。”握紧手链,谢今华摇了摇头。
“好,左右是师父给我的任务,阿姐就和沈师兄一道四处逛逛吧。”谢明昭乖巧点头,两句话就把沈慕安排到了她身边。
“好,你自已小心,”谢今华也没多说,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何应镇。
谢今华仰头看着高大的石牌坊,思索了会儿,把手链递给了沈慕,“这是敏嘉的贴身之物,你能根据上面的气息找到她的位置吗?”
“我试试,”沈慕接过手链,左手覆上,有细微的白光自他手心向四周散开。
他搜寻了差不多一刻钟,最终在她期待的眼神下摇了摇头,“一点踪迹没有。”
那就不是因为她的修为太低了,谢今华并没有太失望,她刚刚以为是因为她没有灵力才不能稳定感知敏嘉位置,现在看来是别的因素影响了。
会是什么呢?谢今华拨了拨怀桑镯,她总觉得是它的缘故,可又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
“先进去看看吧,”沈慕看着总是在发呆出神的谢今华,提议道。
“先去郊外看看吧,”谢今华摇头,谢明昭他们也在镇子里打听,他们没必要在这儿耗时间。
魔族出现已经是半月前的事儿了,他们这会儿去应该不会有事,他应该应付的过来,沈慕盘算了下后也就同意了。
敏嘉半学前去的是东南郊外,三人到那里时却发现有些不对。
东南郊外一片荒芜,杂草都没几根,地上全是打斗过的痕迹,这些痕迹向南绵延了很远,不像是敏嘉一个人能弄出来的。
他们顺着痕迹继续往东南找去,却发现这痕迹越往前越深,灵力纷杂细碎,随处可见的巨大裂痕,一切都在说明这里的打斗规模并不小。
一口气向前走了三四里,前面是个一人宽的裂缝,向下深不见底,裂缝口齐整锋利,看着竟像是人为弄出来的。
看到裂缝的瞬间,心口突然一阵阵快速跳动,但这感觉并不难受,反倒像是有些激动,在提醒她什么,她在裂缝旁蹲下,沈慕和裴容也在查看这裂缝。
她正准备伸手去查看,想了想,又换了左手,指尖轻轻划过裂缝,她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些东西。
沈慕见她冒然伸手下去,本想制止,却发现她好像发现了什么,还闭上了眼认真感受,于是就止了声,手上掐着的灵力却没敢松。
“好凌厉的剑气,”感受半晌,谢今华睁开了眼,有些惊喜,“这估计就是当年应山派悲剧发生的地方。”
“看方位应该是的,”沈慕把四周又打量了一遍,“可我记得,应山派无人会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