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日,太阳隐隐冒出云层,霍影汐头上泌出细碎的汗珠,她拢了拢发丝,就近走进了一幢古老却宏伟的红棕色建筑。
刚踏入这座建筑,霍影汐便被从走廊深处传出的厚重孤独的大提琴声所吸引。
这琴声在霍影汐听来好似在低诉某种不为人知的孤独与哀伤。
她顺着乐声的指引,放轻步伐,生怕打扰了这哀愁的氛围。
穿过长长的走廊,在走廊尽头的教室外,霍影汐从透明的玻璃窗中看到了在空旷的教室中央独奏的林梦遥。
方才活泼开朗的女孩,此刻就好像褪去了外在的伪装,任由真实的自我沉浸在音乐中。
低沉悠长的琴声缓缓铺陈,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周围的空气也变得越发沉重。
霍影汐看着在演奏时与初见判若两人的林梦遥,不禁为这种鲜明的反差感到惊讶,心中不由得泛出几分共鸣。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消散,教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林梦遥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仿佛尚未从乐曲中回神,那双明亮的眼眸轻轻阖上,掩映在半透明的睫毛下,给这份孤寂又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霍影汐犹豫片刻,终究没有打扰林梦遥,悄然转身离开。
“我的曲子怎么样?”身后传来林梦遥的询问。
霍影汐停下脚步,转身,发现林梦遥又变回了那副开朗的样子,好像刚刚还沉浸在孤独旋律中的人根本不是她。
林梦遥歪着头,眼神亮晶晶地望着霍影汐,嘴角微扬,带着几分调皮的期待。
霍影汐沉思片刻,随后认真地回答,
“你的曲子很动人,听着它,我能感受到某种深埋在心底的情绪——像是渴望,又像是迷惘。”
林梦遥眨眨眼点了点头,笑意愈加明亮,完全没有被戳穿内心所想后的窘迫。
但也不对此多加赘述,反而话锋一转,问道,
“刚刚那个姐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刚问完,林梦遥便后悔了,看着霍影汐黯淡下去的眸子,林梦遥知道自已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只好局促地起身,将琴收好,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太阳高悬后又无可奈何地苦笑道,
“现在外面太热了,你如果待会儿没什么安排的话就先在这坐一会儿吧,我去买点儿饮料,你要喝什么?”
“冰水就好。”
林梦遥的话题跨度太大,但好在她也没有对魏明奈的行踪刨根问底的想法,这让霍影汐松了口气。
林梦遥很快便拿着两瓶冰水回来了,霍影汐接过还冒着冷气的水瓶,轻声道谢后便拧开瓶盖喝了起来。
“对了,刚刚那首曲子是你自已写的吗?”
冰水下肚,燥热的思绪也被抚平,回想着刚刚听到的陌生旋律,霍影汐按捺不住自已的好奇,忍不住开口问。
林梦遥显然没有预料到霍影汐会这么问,指尖攥紧了手中的塑料瓶,瓶身被捏得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她微微垂下眼睑,像是在斟酌如何回答。
片刻后,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语气里透着惋惜:“不是,是我和一个……朋友写的。”
霍影汐听出林梦遥在说出“朋友”二字前不自然的停顿,感觉到这首曲子可能对林梦遥和她口中得那个“朋友”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她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感受到突然沉默下来的气氛,林梦遥重新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不过嘛,这还只是个不成熟的作品,我现在还在完善它的过程中,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再拉一遍,顺便还可以听听你的意见。”
“那就麻烦你了。”
林梦遥低下头,手指再次轻柔地搭在琴弦上,随后慢慢拉动琴弓,音符如涓涓细流般从琴弦之上流淌出来。
当下的演奏比方才更为细腻,旋律轻柔婉转,仿佛初春时节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随着乐曲进入高潮,音色变得更加厚重且充满张力,好似演奏者在借此表达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冲突。
琴声渐远,余音在空气中回荡,教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林梦遥睁开眼,一扫投入情绪时的悲伤,笑盈盈地问,
“怎么样?有什么意见吗?”
霍影汐正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的来自魏明奈的消息:
“律所的事比较复杂,可能要晚些回来,抱歉不能来接你了。你可以去找门卫拿钥匙,早点儿回家,注意安全。”
紧紧盯着这几行冰冷的文字,霍影汐蹙了眉头。
尽管失落在所难免,但她还是回复了一句“知道了”,然后收起手机,转头对林梦遥说,
“这个曲子无论是技巧还是感情都很好,在情感最浓烈的部分戛然而止这个部分很有新意。”
听完霍影汐简短的评价,林梦遥微微挑眉,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声道,
“隐退的这几年里你应该都没有停止音乐的练习吧。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一向以技巧著称的你在乐曲的情感方面也很敏感。
我看你以前的演出和采访,还以为你是一个不近人情的机器人呢。
不过,很多东西都是戛然而止的,不是吗?”
被霍影汐点破后不假思索的感叹脱口而出,林梦遥有些后悔自已说的太多,却见霍影汐沉默地点点头。
“也是。”霍影汐顿了一会儿,“我朋友去处理工作上的事了,我现在就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开学见。”
林梦遥好不容易在异国他乡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现在看霍影汐后续已经没了安排,便提议,
“哎!反正也快到饭点了,我知道市中心有家中餐厅挺好吃的,我们一起去吧。”
霍影汐犹豫片刻,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