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后,他也算是散尽家财,将性命置之度外,才在一年半的时间里清剿了梧城的大部分盗匪,修缮了梧城的屋舍、桥梁和街道。
一时之间,梧城的状况得到了改善,但梧城从根里就烂透了,根本无法在一两年的时间恢复生机。
加之大虞的苛捐杂税不少,梧城中绝大部分百姓根本无法按时按量缴纳税款,逼得他们又想流亡成盗匪。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他去了一趟东郊,原本是打算散散心的,但他一时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落到了一处山洞。
在山洞里,他见到了金矿。
一开始,他只是打算将金矿之事上报朝廷,他连奏折都写好了。
但,偏偏那时正是收税之际,百姓上不了税,他的家产也早就补贴得差不多了,实在没办法弄到钱上税。
这时,他打起了金矿的主意。
为官多年,他当然知道私自采矿的后果,但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明知不能为而为之。
因为金矿,他不但不用再为了上税而发愁,还能不定时的接济百姓,发展生产,梧城逐渐恢复了生机。
不过,好景不长,不过三年多,他挖金矿的事情还是被他的堂哥吴硕败露了。
那些人威胁他,如果不将金矿分给他们,他们就将此事上报朝廷。
他当然不会同意,他们的奏折也被他扣下,毕竟他做了五年的城令,梧城还是他说了算。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谋划的“祥瑞”吸引了皇帝的目光,皇帝打算御驾巡察。
为了防止意外,他提前将他们斩杀,打起精神准备迎接皇帝的到来。
最后,来的是一群世家子弟,他照常接待他们,暗地里也派人监视他们。
前往东郊的那天,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都提到嗓子眼。直到那些世家子弟离开梧城时,他才稍稍放心了些。
但当他得知沈家的两位公子没有随其他世家子弟回宣城时,他就已经预感到私挖金矿这件事败露了。
在吴鈡浑厚粗哑的声音中,楚清鸢和沈溪亭两人仿佛见到了那位曾意气风发的少年文人,以及他步入官场之后的忍耐心酸。
说完后,吴鈡往庭院内看了一眼,“两位小友,金矿之事皆是老夫一人所为,其他人只不过是受老夫胁迫,不得已为我处理金矿之事,还请两位如实禀明陛下。”
楚清鸢:“吴大人,您就不怕丢了性命吗?”
吴鈡毫不畏惧地笑了笑:“老夫这辈子,也算是对得起自已,对得起大虞,不辜负百姓,也没什么所惧的。”
不知他想到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声音有些哽咽,“老夫这辈子,最辜负的是我的妻子,无论我处于怎样的境遇,她始终不离不弃。但我不是一个好的夫君,没能给她一个安稳美好的生活。”
“我所做之事,与我的妻子无关,还请两位……”
话没说完,他的眼中盈满了泪,只见他从衣袖中掏出帕子,轻轻擦拭起了眼泪。
“让两位见笑了。”
楚清鸢有些不忍,“吴大人,今日我们前来,一是金矿之事,二就是梧城今后的发展。”
吴鈡诧异地打量着楚清鸢,“沈小公子的意思是?”
楚清鸢也没有拐弯抹角,“吴大人,从您的言语中,我们已经明白了您的选择,所以”
楚清鸢停顿了一会儿,看向沈溪亭,她还不知道他要怎么做呢,她自已也不好承诺什么。
沈溪亭接收到了楚清鸢的视线,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所以,我们会尽可能的保住大人您,不过这辈子很难再为官了。”
吴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老夫就多谢两位了,无论结果如何,本官都欣然接受。”
楚清鸢和楚清鸢也没多做停留,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吴府,吴夫人从庭院内走出来,刚才吴鈡的话她已经听到了。
吴鈡见到他的妻子,拉起她的手,一起坐在椅子上,伸手替她擦拭眼泪。
“好啦,夫人,为夫没事,你刚也听到了,为夫还是有活着的机会的。”
“但是,夫人,如果你还是要跟着我,我们的生活可能会比现在还糟糕。”
吴夫人捶了捶吴鈡,“官人在哪,为妻就在哪里。这些年都过来了,还怕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的情谊不言而喻。
客栈里,沈溪亭将梧城金矿一事详细陈述,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到宣城。
三天后,沈承接到了书信,并将书信呈给了皇帝。
梧城金矿一事在宣城也引起了轩然大波,连黎王世子谋反案也被翻了出来。
皇帝也很头痛,朝中官员意见不一。
一派认为私挖金矿之事不应该姑息,应该判处重刑;
一派认为吴鈡私挖金矿实属为百姓着想,不应该与一般的私采金矿同一而论,不然容易伤了一心为民的官员之心。
下朝后,沈承被留下,前往太和殿。
楚纲坐在龙椅上,看向下首的沈承,“沈爱卿,这件事情是你沈家两小子发现的,不知你是什么看法。”
沈承猜到了皇帝会留下他问话,“陛下,微臣以为,此事在于百姓怎么看,尤其是还牵扯到了黎王世子。”
当年黎王和世子的事情,始终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沈承知道要怎么说才能引导皇帝。
“好了,沈爱卿退下吧!孤再想想。”
“是,微臣告退。”
与此同时,金矿一事也传到了梧城。
百姓们纷纷为吴鈡鸣不平,他们甚至打听到沈溪亭和楚清鸢还在梧城,前来申冤。
这些年来,吴鈡或多或少都帮过梧城百姓的忙,有时是请医问药,有时是给些粮食……
在百姓眼里,他们不会管挖金矿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他们只知道吴鈡对他们的善意和帮助。
在楚清鸢的刻意引导下,大批的百姓签署了万民书为吴鈡脱罪。
当万民书送到御前时,皇帝终于下了圣旨。他希望自已在百姓眼中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尤其是在黎王世子谋反之事被翻出来的情况下。
圣旨很快就到了梧城,楚清鸢、沈溪亭以及梧城的所有官员都跪在城令府门口聆听圣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梧城城令吴鈡,私掘金矿,违逆天命,罪不容恕。然念其初衷,欲为百姓谋福,心存善意,故免其重罚。然法不可违,夺其官职,判徒刑于梧城庐县,以儆效尤。
余者涉此私掘之事,无论官职与否,皆须受罚。有官者贬为庶人,无官者罚劳役三年,以示天威。
沈家二子,沈溪亭、沈清,查证有功,忠心耿耿,朕心甚慰。特许沈溪亭年满十二,即入朝听政,以培其才;沈清年满六岁,准入弘文馆习学,以育其德。
望诸臣工,以此为戒,恪尽职守,勿再蹈覆辙。钦此!”
在梧城停留了许多时日,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吴鈡徒于庐县时,楚清鸢沈和溪亭前去送别,百姓们也纷纷将他围住。
吴鈡看着身边的百姓,眼中含泪,“诸位,回去吧,好好生活。”
见时间差不多了,官兵立刻将百姓疏散,正要开始上路。
寸简朝官兵的领头交代了几句后,看押吴鈡的官兵退到一旁。
楚清鸢和沈溪亭来到吴鈡身旁,“吴大人,保重!”
“两位,多谢!”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