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五年五月十五,一抹温柔的晨曦悄然探出,先是淡淡的蓝灰色,渐渐染上了橙黄与粉红。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给沈府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沈府中大多数的人都醒了,开始为今天的生辰宴忙碌。
今日生辰宴的主角——沈家二公子沈溪亭,依旧如往常般早起温书。
不过,他的眉眼间闪烁着一丝喜意,今天过后,他就满十一岁了。
寸简看屋内负责盥洗的丫鬟婆子从墨松苑出来,知道他家公子已经起来。
于是,他轻敲门,听见允许后,推门而入,只见他家公子端坐在椅子上,手持书卷,一目十行。
他静静地侍立一旁,等候他家公子的吩咐。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沈溪亭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头,将视线移向寸简。
寸简立马开口:“公子,今日是您的生辰,满府都很喜庆,虽然大虞尚白,但今日您要换一身喜庆的衣服吗?”
沈溪亭低眸,看了眼自已今日的装束,一身素白,确实不够合适,失了礼数。
寸简见他家公子也觉得今日的着装不够合适,立马吩咐下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送来。
“公子,您看,这件紫色的怎么样,看着贵气。”
沈溪亭摇了摇头。
“那这件红色的怎么样,看着喜庆。”
沈溪亭还是不喜欢。
寸简连着带沈溪亭看了好几件衣服,都没有找到满意的。
就在寸简又要拿出他自已亲自准备的艳色衣袍时,沈溪亭制止了他。
沈溪亭很清楚,他家这位书童兼侍卫的审美,偏向没有审美,跟他家上了年纪的嬷嬷有得一拼。
“寸简,帮我把那件月白色、绣着金色细腻的云水纹的衣服拿来吧。”
果然,简单的衣着最衬沈溪亭。
换好衣服后的沈溪亭,恍如画中走出来的小神仙,气质脱俗,清丽雅正。
寸简都看呆了。
清栖阁这边,楚清鸢刚刚起床,正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让漱玉给他整理头发。
今日的楚清鸢,身穿一袭天青色衣袍,上面绣着祥云纹,看着精致贵气。
她本来不想穿得这么复杂的,但漱玉她们认为今天的场合还是应该规矩一些,她就妥协了。
等到收拾好,楚清鸢吃了自已让丫鬟准备的丰富早膳。
今天的生辰宴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还是吃些东西好。
她也要求慕凡他们多吃些。
今天陪着楚清鸢的人,还是慕凡,毕竟他是唯一的男子。
未时初,天气晴好,沈府开门迎客。
沈府门口,车水马龙。
今日的沈丞相和沈夫人,穿着都很喜庆。
沈丞相着一件绯红色长袍,精神抖擞地与众官员们谈笑。
沈夫人则穿着一身紫色,眉眼带笑地与众夫人小姐见礼。
大虞素来礼教严明,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
所以,今日的宴会分为男女两席。
沈夫人与诸位女眷就坐于筵席的右侧,与男宾隔着一个纱帘。
如今的楚清鸢是男子,自然坐于左侧。
筵席的座次也是有讲究的,看的是出身、官职以及名声。
楚清鸢是沈家亲属,随着沈沉知坐于沈丞相身后,她旁边还空出一个位置,那是沈溪亭的位置。
随着司礼的一声喝起,沈溪亭从筵席入口处缓步走来。
这是楚清鸢第一次见到沈溪亭。
就算年纪小,她也知道沈溪亭是一个美男子。
他果然如传言一般,君子如珩,羽衣昱耀。不过,楚清鸢突然想起了另一个男子——她在逃命途中遇到的玄衣少年,他的脸也是绝色,一副艳绝天下的妖孽模样。
“晚辈沈溪亭,拜见诸位。”只见他向众人作揖行礼。
“吾儿今日年满十一,感谢诸位赏脸前来参加今日的宴会。”沈承从位置上起身,拱手拜谢。
沈承走上前,扶起作揖的儿子,言语严肃却也不掩一个慈父之心。
“溪亭,为父祝愿你岁月如朝,平安喜乐。”
沈溪亭低着头,“谢父亲,孩儿一定不负父亲教诲。”
沈承携沈溪亭共同回到座位,宴会正式开始。
回到座位上的沈溪亭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位女扮男装的棣华公主。
明明只是五岁之龄,但周身气度沉静悠然,甚至让人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之感。
本来他是不赞同父亲冒险收留他的,但现在看来,是他小觑了这位公主,也许他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过,看这身形,他莫名觉得似曾相识。
楚清鸢察觉到沈溪亭的视线,便转头对他礼貌一笑。
“二表哥,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沈溪亭有些尴尬,毕竟偷偷打量被人发现了,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已。
他对着楚清鸢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沈清表弟。”
沈承除了与其他官员打交道之外,还用余光偷瞄自已身后的情况。
他的大儿子沈沉知已经公然睡着了,即使他还睁着无神的眼睛。
当然,他也瞥见了自家二儿子与楚清鸢之间的互动。
一开始他家二儿子还对自已多了一个女扮男装的表弟颇有微词,但按照现在的情况,他家这个儿子想来是承认了这位公主。
作为一个父亲,他自认还是负责的,所以,他对自已的两个儿子什么德行自然清楚。
女眷处,同样是热闹不已。
生辰礼物,是由女眷交送的。
沈家难得举办一场宴会,还是生辰宴,朝中许多官员自然是急着趁这次机会巴结沈承。
即使是那些没有拿到出席资格的官员,也提前送来了不少礼物。
但礼物吗,多是什么珊瑚、玉雕、金器和银器等,甚至还有人送房契地契。
很显然,这些礼物不是送给沈溪亭的。
袁家主母今日也带了袁湘前来赴宴。
袁湘看着前面这些人送的礼物,都嗤之以鼻。
她今日送的,可是她的溪亭哥哥最爱的琴,而且还是名琴独幽,她想沈夫人一定会满意自已的。
等她送独幽时,她将前日楚清鸢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果然,沈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加的灿烂,还夸赞她心思灵敏、懂礼知节。
“沈夫人谬赞了。”只不过,她没看到沈夫人毫无笑意的眼神。
袁夫人满意地拉了拉自已女儿的手,心底里想的是:要是沈袁两家结亲,沈家与大皇子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皇子岂不是就多了一重大的助力。
在场的诸位夫人和年龄稍长一些的小姐,见到袁氏母女的嘴脸,自然知道袁家打的什么算盘。
只不过,她们知道,沈丞相是不会轻易站队的,袁家的小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再者说,沈溪亭和沈夫人,也看不上袁湘,毕竟袁湘在宣城就是一个嚣张跋扈、胸无点墨的草包。
不过,现在袁家因为养了一个怀有皇嗣的女儿,正得宠,她们面上还是一派笑意融融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