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楚清鸢终于从弘文馆下学。
回到清栖阁的她,伸了伸懒腰。
事情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楚宁伏法,被赐死。
她的帮凶们,也被判了秋后问斩,但她仍旧有些担心。
毕竟,那枚卫符还是没有下落。
她沉思时,慕凡进门。
“公子,他要和您见上一面,地点哪里合适?”
现在,醉梦楼反倒是不安全了。
“告诉他,我会去一趟西郊。”
慕凡点了点头,离开。
楚清鸢抬眼,看了眼屋中的那把长剑,她想,也是时候去看看她了。
于是,第二天,楚清鸢带着慕情和慕凡,以及沈府的侍卫,离开沈府,往西郊去。
在途中,郑厦趁机混进队伍里,来到了楚清鸢的马车旁。
趁着休息的间隙,楚清鸢屏退众人,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马车外,也只有郑厦一个人。
当然,慕情和慕凡就守在不远处。
郑厦直接跪在地上,楚清鸢蹙了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郑厦抬头,与楚清鸢视线相对。
“公子,您先听我说完。”
“说起来,上天对我也算还有一丝仁慈,让我有机会遇见公子。如果没有公子,我的仇,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报。”
“在这里,我多谢公子成全,也多谢公子的帮助。”说着,他直接朝着楚清鸢叩首。
楚清鸢真的不习惯这样,“你与我,是合作的关系,不必如此,请起来说话。”
郑厦知道她的意思,站了起来。
“公子,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积累的一些钱财,以及一些人脉,无论如何,都多亏了公子,这些东西,还请公子收下,算作我的一点回报。”
楚清鸢想拒绝,但郑厦根本不给她机会。
“公子,还请您收下。”
没有办法,楚清鸢只好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印信和一本书。
“还有,公子,我自知罪孽深重,会以命相偿。”
楚清鸢虽不会替漱玉原谅他,但她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她不会因为报仇而滥杀。
“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公子,卫符的事情,我也将猜测想到了书册里,您以后多保重。”
他朝着楚清鸢再次行了个大礼,转身离开。
这时,慕情过来,看着楚清鸢手中的东西,“公子。”
楚清鸢将印信递给慕情让她收好,然后翻开了那本书。
里面的内容,确实让她吃惊,她看了眼郑厦远去的身影,心里暗叹一声——果真是不简单啊!
书册中不仅记录了大虞盘根错杂的关系网,还有许多大虞官员的把柄。
里面甚至还有沈家的隐秘。
这东西,可能连四国最大的情报交易场——冥幽阁都没有。
不过,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也是时候建立自已的专属情报机构了。
经历过这个小插曲,楚清鸢一行人继续赶路。
来到山脚下,楚清鸢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生机盎然的山郊,距她第一次来,已经过去七八个月。
慕情和慕凡跟在她身边,三人一起上了山。
与第一次来一样,慕情和慕凡两人在不远处站着,而楚清鸢先一步站在漱玉的坟墓旁。
她伸手,摸了摸墓碑,眼眶微红。
“漱玉,我来看你了,我很好,你还好吗?”
“对了,伤害我们的人已经遭到了报应,你应该开心的。”
她沉默了会儿,接着说着:“漱玉,我会保护好自已,保护好慕情他们,你安心吧!”
她希望,这世间真的会有奈何桥,会有来世。
将手中的花放下后,她站起身,往来时路走。
慕情和慕凡也和漱玉说了些话,他们一行人再次回到了沈府。
另一边,与楚清鸢分道之后的郑厦,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回了永宁镇。
他站在刘府几步开外的地方,静静看着那熟悉却陌生的府邸。
但他也没久待,很快,他离开去了刘家祖坟。
他选了一块空地,将包袱里的一个盒子拿出来,放在了挖出的空地里。
那是他父亲的骨灰,他也算是让他落叶归根。
而后,他拜了拜母亲的墓碑,起身前往土芦坡。
一路走,他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片桂花林,扒开长得老高的草丛,露出一座坟墓。
上面依稀可以看出有过字迹,似乎是“妻”。
郑厦蹲在坟墓前,深情地抚摸着那墓碑。
“夫人,等久了吧,耀郎来见你了。”
他一边说,眼眶里断断续续地流出眼泪。
“夫人,你总说,我是书呆子,要保护我。你确实保护了我,可是,我恨呐,我恨因自已的软弱和自以为是而失去了你。”
“这些年,我真的好想你。”
他惨然一笑,絮絮叨叨地道:“我总是会想起曾经在山寨里的日子,我想,这些年,如果没有那些美好的记忆,我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可是,我还娶了伤害你的人,但在我心中,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你,会不会怪我?”
“还有,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子,会不会怪他的父亲?”
他一边说,一只手握着腰间的旧香囊。
“嗐,瞧我说的什么话,你那么好,怎么会怪我。”
他解下香囊,凑到墓碑前,“你看,你给我绣的香囊,我还保存着呢。不过,它有些旧了,我想要一个新的。”
他一边说着话,心却痛得让他似乎不能呼吸。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唇角溢出血迹,身体支撑不住,往墓碑上靠。
“夫人,你还记得我们的三个约定吗?我恐怕是不能守诺了。”他的唇角溢出更多的血,“但……但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我们……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幸福地一起生活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抚摸在碑上的手突然垂落。
郑厦给自已下了慢性毒药,只要楚宁亲近他,就会慢慢被毒侵蚀,无声无息,查不出原因。
这些年,他一边服用解药,一边服用毒药,身体早已经不行。甚至和楚宁摊牌后,他索性连解药也不服了,今日才会毒发。
风扬起树叶,林间只有沙沙声。
快十八年不曾见的两人,终究是再次依偎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