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并未在这座小城多做停留,很快便用乞讨所得购买了南下的火车票,再度踏上旅程。他渴望走得更远,见识更多的风景,只为寻找那个男人。 起初,这仅仅是他劝说自已离家的一个借口,然而,随时间的推移,它悄然蜕变,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意义所在。在饱尝饥寒、颠沛流离的旅途中,他逐渐成长。 洞悉了社会的运作法则,便会发现,生存其实并不那么艰难。 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与谨慎,却也在成长的征途中遭遇了欺骗与陷阱。他逐渐洞悉了许多未知的世界,对人性的理解也攀升至新的高度。昔日那个与女生交谈都会羞涩脸红的小男孩,如今在现实的逼迫下,正飞速地走向成熟。 1997年香港回归之际,他毅然离开了温暖的家。1999年澳门回归之时,他已抵达香港。这一路上,他历经沧桑,既有失去,也有收获。他彻底蜕变,稚嫩的脸庞已被深沉与内敛所取代,十八岁男孩应有的天真与张扬,已不复存在。
尽管他早已忘却那个男人的面容,但只要目光触及,他便能迅速从茫茫人海中辨认出对方。正因如此,在一家豪华饭店的门前,衣衫褴褛的丁伟稳稳地站在了一辆即将启动的高档轿车前,眼神坚定而有力。 他凝视着缓缓从车中步出的唐尧,勉强挤出一丝略带疲惫的笑容,轻声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西元2000年1月1日,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半,电视荧屏上洋溢着节日的欢腾。千禧之际,跨世纪之庆,这千载难逢的盛景,令人心潮澎湃。然而,在这热闹非凡、喜庆洋溢的日子里,那些漂泊无依、无家可归的人们,内心却愈发孤寂,仿佛被世界的喧嚣所遗忘。 尤其是唐尧他们这些身处异国他乡的雇佣兵,凝视着电视机屏幕中人们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却只能默默低头,点燃一根烟,思绪万千。亚的斯亚贝巴,埃塞俄比亚的首都,一个对多数不熟悉地理的人来说,甚至未曾耳闻的地方。尽管身为国家之都,却与国际大都市的繁华相去甚远。渣滓团,这个由唐尧亲手缔造的小型雇佣兵团,此刻正驻扎于此。他们受埃军方之邀,为那些初识新式武器的埃部队担任教官,肩负起一段特殊的使命,为这片土地带来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另一方面,他是为了了结一场雇佣兵团间的私人恩怨而来。手中的烟并不对口,抽起来干涩难耐。唐尧孤身一人,坐在临时据点的客厅内,漫不经心地捏着电视遥控器,频繁地切换着频道。更准确地说,他是在等人。
此时,丁伟仅披着一件睡袍,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缓缓步入客厅。唐尧无需回头,仅凭那懒洋洋、缺乏干劲的独特脚步声,便知来者何人。在渣滓团中,这种脚步声独一无二。
“关掉吧,那唧唧咕咕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烦。”丁伟毫不避讳地侧身,紧挨着唐尧在沙发上坐下。 丁伟随意地将擦拭头发的毛巾抛至一旁,脑袋自然而然地倚靠在唐尧坚实的肩膀上,仿佛那里是他永恒的避风港。随着话语的结束,他的眼帘缓缓合拢,开始进入梦乡。
“起来,还是去床上睡吧。”唐尧轻轻拍了拍丁伟的脸颊,对于这种独特的撒娇方式,他总是束手无策。
“……不要,这样更舒服。”丁伟闭着眼睛嘟囔着,伸手摘下唐尧的手,紧紧握住,仿佛害怕这只手再次打扰他的美梦。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传递着一种无言的依赖。
“哎,迟早有一天,我这条胳膊得被你枕废了。”唐尧仰头轻笑, 唐尧的话语刚落,丁伟便有所行动。他紧闭双眼,身体灵活地翻了个滚,脑袋沿着唐尧的胸口缓缓滑落,最终停驻在唐尧左侧的大腿根部。丁伟紧紧握着唐尧的左手,将其搭在自已的胸口,又曲起一条腿,枕着唐尧的大腿,正式进入了梦乡。
唐尧无奈地沉默了,他已被丁伟这番举动彻底折服。房间内,渐渐响起悠长而轻微的呼吸声,驱散了原本的孤寂。唐尧咬着烟,低下头,长久地凝视着腿上丁伟那张宁静的睡颜。思绪飘回去年,在香港,他与丁伟初次相遇。 此前,唐尧对丁伟的印象几乎为零,然而丁伟却将他视为生命的意义,不惜赌上一切来寻找他。这微妙的情感变化,让唐尧感到意外。
终于,丁伟找到了他。唐尧不禁感叹,这小子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强运。于是,他决定将丁伟带回渣滓团,给予他走进自已世界的机会。
很快,唐尧便深刻体会到了自已决定的正确性。丁伟虽非天才,也无过人天赋,但他却是个前所未有的疯狂赌徒。一旦决定要做某事,便会不顾一切,倾尽所有。这种决心和勇气,让唐尧深感震撼。 面对那般状态下的丁伟,即便是唐尧自已,也深感胜利的希望渺茫。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力量是生存的基石,无力者只能黯然退场。这一年里,丁伟让唐尧对“玩命”二字有了全新的认知。世人皆在拼命,只是拼的程度千差万别,导致了截然不同的结局。然而,仅有拼命还远远不够,运气同样至关重要。丁伟以孤注一掷的强运,加之超乎想象的玩命精神,在这一年中实现了无数次蜕变。唐尧深知,丁伟的变化之大,即便是十指之数,也难以尽数。 他每次凝视着丁伟那勇往直前的身影,都会涌上一股荒诞至极的感觉,仿佛亲眼见证着一个神话的崛起。在客厅外的走廊,一抹娇小的身影悄然离去,那里是唐尧与丁伟独有的天地,无懈可击,不容任何人踏足。踏上二楼的楼梯,在转角处,黑猫愤怒地一拳砸向墙壁,随后无助地倚墙蹲下,双臂紧紧抱住脑袋,陷入沉思。“你,这是在嫉妒吗?”一道清冷的女声,悄然在耳畔响起, 黑猫紧锁眉头,缓缓抬头,惊觉不知何时,团中最为他所厌恶的钟琴,竟已悄然立于他蹲坐的眼前,正以一抹不带丝毫情感波动的冷漠目光,冷冷地俯视着他。“这不关你的事。”黑猫的心情因钟琴的突然出现而愈发沉重。他猛地站起,冷冷地抛下一句,随即转身离去。他早已忍无可忍,若非唐尧在此,他早已脱离这个令他厌恶至极的团队,远离这片遍布他所憎之人的土地。“我并无恶意。”钟琴立于黑猫身后,语调依旧平淡如水,向他解释道。 “我只是想采集你方才的情绪数据,以丰富我的情绪库。”黑猫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刺耳的咒骂:“完善你妈,你怎么不去死?”黑猫猛然转身,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杀意,但他还是强行压制住了这股冲动。毕竟,这个女人是团队中的智囊,是唐尧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身影一闪,黑猫凭空消失,他动用了异能,只为尽快逃离这个让他心生厌恶的女人。“想要杀死她的冲动与对唐尧的忠诚相互抵触,最终,憎恶的情绪被深深压制。 优先级存在差异吗?……不,应是这两种情感本身的层级有所不同……我得重新规划一份情感层级设定,并对表现方式做出调整……”钟琴迅速地自言自语,手指在手中的记录器上飞快跳跃,将新增项目一一录入。随后,她深情地凝视黑猫离去的方向,在资料库中为黑猫添加了一条评语。【此人对于团体而言,实乃一不稳定因素。】西元2000年5月13日,正值埃厄战争整整两周年的日子,战局已趋平稳, 那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几乎已被埃军悉数收复,仅剩零星地带仍有厄军负隅顽抗。渣滓团为埃军训练精锐的任务,也已圆满落幕。明眼人皆能洞察,这场战争已近尾声,胜利的天平即将倾斜。
渣滓团亦将收拾行囊,踏上归途。提及唐尧,他素来鲜少涉足保镖之职,渣滓团更以刺杀闻名遐迩。这并非有意与职业杀手争锋,实则团队构成与战力倾向使然。
前文所述的私人恩怨,便是由此而生,纠葛缠绕,难以言喻。 对方同样是一支名为银盾的野团,这是一支没有大公司背景的小型佣兵团。从其名字便可知,这是一支擅长执行保护与解救任务的队伍,与渣滓团有着根本的对立。双方的初次交锋发生在1996年的海地,他们分别接到了来自不同势力针对同一目标发出的不同任务:银盾负责解救,而渣滓团则负责刺杀。那时,唐尧创立渣滓团尚不满一年,经验尚浅,且在名气上远不及银盾这种老牌劲旅。 在执行任务前夕,银盾从情报贩子口中得知,有人竟接下了与他们背道而驰的任务。然而,在得知对手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小野团后,银盾并未将其放在心上,未做任何针对性准备。目标的解救异常顺利,连银盾首领都倍感惊讶,顺利得近乎诡异。可就在他们松懈之际,刚被解救的任务目标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一颗子弹夺去了生命。自此,银盾与渣滓团结下深仇大恨,双方的任务屡屡撞车,十次任务中总有一两次狭路相逢。 伴随着渣滓团名声的日益显赫,双方的矛盾也愈发激化。时至今日,一旦分属两方的雇佣兵偶然相遇,唯一的反应便是剑拔弩张。尽管尚未正式宣战,但彼此已将对方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面对这一迟早会引发祸患的劲敌,唐尧在与钟琴商议后,毅然决定先发制人,誓要将这一隐患彻底根除。此次埃厄战争,银盾亦参与其中,所幸他们同样受雇于埃军,为某些重要人物保驾护航。难得有并肩作战的机会, 渣滓图与银盾之间,默契地选择了无视,但这仅仅是表面的平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蜘蛛”钟琴,此刻正静待收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