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前行,不多久,环绕王都的高大石壁出现在视野中。看到那被藤蔓植物覆盖的熟悉石塔,伊莲娜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这座被大家称作绿色之塔的古老建筑,承载着伊莲娜无数的回忆。从儿时起,她便与父亲在这塔中相依为命。谁能想到,就在今天清晨,她满怀着对新生活的期待离开这里,如今却又狼狈归来。
本来伊莲娜是可以继续在这塔中安然度日的,可托比亚斯坚持要在王都的中心区域安置新家。他强调,这样能更方便地制作和售卖灵导具,毕竟靠近商业公会和他自家的商会对业务发展大有裨益。
塔的周围是一圈砖墙,高度略高于成年男子。在砖墙的一处缺口,有一扇巨大的铜色大门,其宽阔程度足以让马车顺利通行。伊莲娜下了马车,伸手触碰大门的特定部位,大门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缓缓向两边滑开。
“每次看到这扇门这样打开,都感觉奇妙无比。”
“是啊,要是运输公会的门都有这种便捷功能就好了”
这扇门的神奇之处在于,只要是被登记过的人轻轻一碰,它就会自动开启。对于运输公会而言,仓库门的开关往往费时费力,他们肯定无比渴望这种自动开关的门。
王城和高级贵族宅邸的自动门,据说需要专门的管理员操控,而且要消耗相当数量的魔石。然而,伊莲娜清楚,自家这扇门既不需要额外的魔石供给,也没有专人来管理维护。
设计并安装这扇门的是伊莲娜的祖父,可他并未留下任何设计图纸,也没有口传相关的信息。若想弄明白这门的构造和原理,似乎只有将它拆解这一个办法。父亲生前一直念叨着要解开这个谜团,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还没来得及尝试就离世了。
“这门是祖父的杰作,只是没有设计图。要是我能破解它的原理并设计出类似的门,肯定先考虑卖给运输公会。”
“那可太让人期待了。”
“我们真心期待着呢!”
伊莲娜微笑着回应他们热情的话语,随后下了马车,取出了那把开启塔门的普通金属钥匙。
接着,便是搬运行李。运输公会的成员大多掌握着用魔法强化身体的技能,那些对伊莲娜来说沉重无比、搬运起来极为吃力的箱子和家具,在他们手中却轻而易举地被搬上了塔的楼梯。不多会儿,为数不多的行李便搬运完毕。
“都搬完了。来,在这儿签个字吧。”
“谢谢你们,真是帮了我大忙。”
伊莲娜在作业确认文件上签下自已的名字后,运输公会的人纷纷向她道别,然后回到马车上。只有马尔切拉留了下来。
“你今天应该没准备晚饭吧?要不要到我家吃?”
“谢谢。不过我有储备的食物,而且我想今天就把行李整理好。”
“你别太累着自已,知道吗?”
伊莲娜打算送他们到门口,这时马尔切拉回到马车上拿了一个大手提袋递给她。袋子里装着伊莲娜喜爱的核桃面包和一瓶红葡萄酒。
“这是伊尔玛让我给你的,她说要是你不来家里,就把这些给你。”
“谢谢。她总是这么贴心。”
“她不仅是个好妻子,也是个难得的好朋友啊。”
“嗯”
伊莲娜的眼眶有些湿润,她赶忙忍住。她知道,要是现在哭出来,马尔切拉肯定会把她带回家,她不想再给他们增添负担了。
伊尔玛是伊莲娜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她原本就住在这塔附近,后来为了成为美容师,去了王都中心地区当学徒,在那里邂逅了马尔切拉并与他成婚。无论是伊莲娜在学院求学期间,还是伊尔玛嫁人之后,她对伊莲娜的情谊始终如一。这份真挚的友情,是伊莲娜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我会尽快整理好的。等我心情平复了,就去找伊尔玛一起吃饭。”
“好,就这么说定了。”
伊莲娜努力让自已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一些,目送马车离开。
伊莲娜知道,如果此刻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那自已就真的被打倒了。于是,她振作起来,开始整理行李。
她先把箱子里的物品依次放回一楼的研究室和仓库,然后将其他东西放进三楼自已房间的衣柜和梳妆台里。只是,使用这些曾属于婚房的家具,让她心里有些疙瘩。
于是,她找出一块自已钟爱的香皂,掰下几块放在里面。过几天,里面应该就会弥漫着她喜欢的香味了吧。这些家具本身并没有错,它们还是父亲生前珍视的物品,就把那些不愉快的过往都抛在脑后吧。
当伊莲娜整理完行李、收纳好所有物品时,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她决定在二楼与厨房相连的起居室享用一顿迟来的晚餐。
伊莲娜坐在沙发上,轻抿一口红葡萄酒,咬一口核桃面包。那满是香脆核桃的面包与醇厚的红葡萄酒在口中交融,味道妙不可言。吃完面包后,她又从储备食物的袋子里拿出坚果和果干,边吃边继续品尝着葡萄酒。
这一天,真是漫长又混乱。在本该充满喜悦的搬家之日,却在新居遭遇了被解除婚约的打击。随后在公会办完一系列手续,如今又回到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绿色之塔。
今天最让她心碎的,莫过于托比亚斯的背叛。曾经,她以为认真勤奋的他会是个可靠的丈夫,作为同行,两人在灵导具制作方面也能相互协作。虽然他从未给过她热烈的爱情,但伊莲娜曾憧憬着两人能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
或许,在内心深处,她对他还是有一丝眷恋的。但很显然,在托比亚斯心中,她只是合作伙伴,并非他的爱人,不是他愿意托付真心的那个人。
“真奇怪,竟然哭不出来呢。”
伊莲娜大口喝着葡萄酒,嚼着果干。她身心俱疲,可眼泪却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怎么也流不出来。
订婚后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满是关于灵导具的话题、共同完成的工作、交货与估价的商讨——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值得回忆的情感片段了。
啊,对了。
她其实并未真正爱上托比亚斯,只是习惯了他在身边罢了。
一瓶葡萄酒见底,伊莲娜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她知道,这种情绪不是因为和托比亚斯分手,而是想起了父亲。当然,也可能是红葡萄酒的后劲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