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哥,就是......”
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显得顺其自然,让韩霂允许她搬出去住。
清筠信口胡诌:“哥,我有男朋友了。”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亡静谧,良好的降噪玻璃,甚至听不到车辆运行的声音。
韩霂双腿交叠,愣神后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不和家里说,什么样的男孩子。”
清筠恨不得咬舌自尽,看来脑子是个好东西,该用的时候真不应该短路。
“还没确定呢,”她生拉硬扯,“等明确关系告诉哥。”
韩霂把目光再次偏向清筠,看着她生疏的坐在一隅,仿佛三年前娇俏明媚的姑娘转眼间荡然无存。
他有些恍神,竟然清筠也到谈恋爱的年纪,而他浑然未觉。
“和平里好几年没人住,我这些日子都在外地,你还是回家吧,谈恋爱也不能草率同居,人品、家境打听清楚再说。”
清筠终是没能狡辩过韩霂,跟着他回到私宅,他这套房子还是毕业以后购置的,一处三跃层的洋房,低调中式装修,不显山露水的奢华。
只是他从毕业就在外省,房子空荡荡的常年没人住。
清筠也就来过几次,起初小姑娘窃喜着认为韩霂的私人空间,只有他最近亲的人才能涉足,后来她才明白,韩霂早晚是要结婚的。
乍然回到熟悉的环境,她还有些约束。
韩霂帮她把风衣挂在衣橱里,到厨房热牛奶,他落拓的背影映在清筠眼底,像信笺上滴落一朵眼泪,氤氲、模糊。
韩霂不放心嘱咐:“楼上你的卧室有睡衣,你去洗澡早点睡觉,我一会把牛奶给你送上去。”
“哥,明天我回爷爷那住吧。”清筠犹豫半天,觉得还是要说。
客厅里陷入安静,加热炉“叮”得一声,提示时间已到。
韩霂端着牛奶走出来,“明天的事再说,”他把玻璃杯递给清筠,又觉得有些热,“我拿吧,送你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理石楼梯上,褚红色实木扶手泛着厚重光泽。
“君君,是因为哥哥忙不高兴吗?”身后韩霂嗓音低沉,如同珍藏多年的黑胶唱片。
她的确不开心......
一方面看着宋茜四面楚歌的现状有些担心,另一方面是她努力压抑的心事,在见到韩霂的那一刻,完全不受控地翻江倒海而起。
她偷偷回国,未尝不是在躲韩霂。
但清筠知道,她要维持好精雕细琢的假象,否则她连哥哥都会失去。
她穿着软底拖鞋,向前疾跑几步,站在楼梯缓步台向下看。
“跑什么,小心摔倒,”韩霂紧跟上来,用空闲的那只手搪住清筠身后。
清筠笑着遮掩眼眸深处的汹涌情绪,“哥,明天早上我想喝粥。”
韩霂清风朗月般地笑,“行,”他把牛奶递到她手里,“那就早点休息,不要半夜不睡觉和男朋友聊天。”
清筠嘴角噙着笑,只觉得背后凉津津的,不禁想这样也挺好。
“知道啦,哥。”
她转身推开专属于自已的卧室房门,智能灯控应声而亮,触目是粉色真丝床单,圆形大床的顶棚是一盏琉璃水晶吊灯,蛛丝般的水钻被扎成公主般的蓬蓬裙,黑色木质背景板雕刻着粉色桃花。
这个房间和整栋房子的格调完全不一致,是当时装修的时候,韩霂特意叮嘱留给她的房间。
清筠隐忍半个晚上的心酸冲进眼眶,即使她并没有住过几次,可是空气里的味道都是那般熟悉。
洗完澡,她换上白色蕾丝边的睡衣睡裤,上面印满粉红色的草莓,推开房门发现隔壁间的书房依旧亮着灯,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在虚掩着的门缝里,听见韩霂在打电话。
“君君回来啦,怎么不让她到老宅住。”电话里韩母纪莹梅的声音格外雀跃。
韩霂声音清冷:“她要准备考试,老宅人来人往闲事太多。”
清筠就很纳闷,这些人都是怎么知道自已在备考的,除了宋茜,她临时决定回国报考检察官的事无人知晓。
“也对,”纪莹梅附和,“苏家挺想和你见一面,他家的女儿苏珏我替你瞧过了,姑娘蛮不错的,而且你要是调回春明市,她父亲也能帮衬你,看什么时候你得空,两家安排着吃顿饭。”
韩霂沉默下来,清筠隔着一扇门,睫羽低垂,死死盯着那双浅粉色的软面拖鞋,脚趾紧紧蜷缩。
韩霂的声音更淡,冰凉如水:“母亲您安排吧。”
清筠茫茫然地转身,雅致古典的中式挂屏,雕刻着八宝吉祥图案,却看不出一丝喜庆。
清筠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却是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想起宋茜晚上提起天齐的事,干脆翻出手机在小群里找到陈汀的微信。
这个群还是清筠18周岁生日时,大家布置会场临时组建的,那时候流行在群里抢红包,12个人发10个红包,惩罚抢得最少的人再发。
当时清筠的大学室友偷看过这帮二世祖是如何发红包的。
一个娱乐活动,最低发1000元,大家图吉利,经常会发1314或者1688这样的数字。
清筠输了韩霂就替她补上,大家都愿意看她小人得志般炫耀成果,汤乾每次都打趣:“这和打麻将让庄家抽水有什么区别,诶呀......最后只有我们君君赚个盆满钵满。”
这时候很少说话的陈汀蹦出一句:“叫声爷爷,我替你补上。”
汤乾就会在群里一顿疯狂输出,喷到口干舌燥,却得不到对面半字回复。
清筠才不管那些,在教室远离讲台的位置,捧着手机抿唇偷偷乐,反正每个月她在群里捡红包都能有小几万。
她和群里的哥哥姐姐关系都不错,只有陈汀,避而远之。
清筠盯着陈汀的头像,碧海蓝天里一朵棉花似的云。
她翻滚着纠结很久,看看时间也有1点多,陈汀如果没睡,肯定也滚在哪个温柔乡。
此刻发消息未免太不懂事。
可是一想到宋茜豪言壮语后的凄清,她太了解宋茜,再大的难处也能让她当成玩笑,肆意消遣,而她能向清筠开口,必是到了紧要关头。
清筠咬紧后槽牙,发过去一张笑脸,等待回复那几秒好似跨越山海。
出乎意料的,陈汀的弹窗立即亮了。
陈汀:【?】
清筠猛得从床上惊坐起,盯着那个问号斟酌措辞。
清筠:【云汀哥,今天的事让你见笑。】她还发过去几个龇牙笑脸。
陈汀:【不敢笑,这么晚小珍珠又怕鬼?】
清筠甚至能看见陈汀唇边邪肆轻蔑的笑,只能装傻充愣直奔主题。
清筠:【小时候我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多包涵。】她又发过去一个五体投地磕头的表情。
陈汀隔了30秒才回复:【拜年过早,余额吃紧。】说着他还发过来一个捂着钱包的表情。
清筠白眼翻得,眼珠子没飞出眼眶。
清筠:【听说您手下的企业正在招标一个地方开采项目......】她又巴拉巴拉输入一堆文字,恨不得把宋茜家上三辈的丰功伟绩都讲述一遍,直到屏幕上出现一片绿油油的小作文。
【总之,宝盛虽然是老牌企业,但是技术、团队、地方资源都是有保证的,您看能不能通融下,给地方企业个投标资格。】
时间在立式地钟的摆锤下,滴答溜走,就在清筠以为陈汀在对面睡过去的时候,他的对话框亮起来。
陈汀:【通融不了。】他甚至发了一模一样的拜年叩头表情,【头我磕回去了,可不要拿这个讹我。】
这一刻,清筠哪里还记得伤感,胸腔里的小火苗蹭得点燃,恨不能把手机掷出窗外,在被子里气得直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