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那，清筠顿住身形半晌才回头瞧苏珏。
其实她是有小脾气的，只是忽然想起纪莹梅叮嘱的话，乔装三分恭谦：“那怎么能呢，我多希望你对我哥是从一而终，情深似海。”
清筠分明看见苏珏的脸色郁郁的，不像要善罢甘休的样子。
回味出自已混不吝的口吻，怪让人膈应的。
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你和我哥好好相处，他对家人很好的，将来对你一定好。”
“所以你不要多想。”
苏珏凝视她好一阵，粲然一笑：“是啊，未来我们是一家人，你总不会希望自已哥哥和嫂嫂感情不好吧。”
清筠刚吹干的指尖冰凉，淬得像刀子，冷意从掌心扎进去，连心都凛冽般冷。
她大咧咧一笑：“这世上，我是最盼着我哥好的人。”
“君君，还不回来，菜上齐了。”汤乾的声音在回廊上传过来。
眼前这种尴尬的局面她一刻不愿停留，连忙应一声，笑着对苏珏说：“你先方便，我回。”
苏珏目送着清筠跑到汤乾身边，被浪荡男人勾着肩，絮叨：“汀爷催呢，菜上来一刻不想等，我说那不行啊，我得把君君叫回来。”
包厢里，众人依次围坐，清筠到沙发找手机，忽然发现一小碗奶白色圆滚滚的夏威夷果，剥得干干净净。
“汤乾哥，你给我剥的果仁噢，”她欣喜地捧起那巴掌大的花瓣小碗。
惜字如金的傅文廷开口：“你汤乾哥？自已吃饭还用人喂呢，还能顾得上你。”
汤乾气定神闲地反驳：“什么意思，就他韩霂是爹系哥哥，我是水货？！”
清筠也没深究，想来除了韩霂这么细心的只有文廷哥，她连着吃了几颗，和苏珏的小摩擦瞬间抛诸脑后。
她被莫名其妙安排在陈汀旁边，听众人聊着基金、股票、投资风向，没一个她感兴趣的，眼看花瓣瓷碗见底。
陈汀翘着二郎腿，背对着她，揶揄：“你是松鼠吗？”
清筠不友善地把剩下几颗一股脑装进口袋里，等着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吃这么多，等着过冬呢。”陈汀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清筠正咀嚼着呢，囫囵不清地说：“要你管，你红眼病。”
“你知道谁剥的吗，你就吃。”
“文廷哥啊。”不然还有谁，在座的除了文廷哥谁会这么细心。
“......眼疾是病，趁早看。”
清筠莫名其妙，红眼病的是你，我看什么眼科。
一脸的不服气，从裤袋里摸出一颗，扔进嘴里，当着陈汀的面吃得津津有味。
结果一顿饭，陈汀侧过身背对着她，全程没有一句话。
清筠碟子里的菜都是尚在喂奶期的汤乾帮着添的，而喂奶期的汤乾却是身旁的小女朋友殷勤伺候着。
还有不知情的调侃：“汤行长也有这么周到的时候，把身边的小美女照顾的如此好。”
傅文廷淡笑道：“他是怕韩霂回来兴师问罪。”
满屋的雍贵子弟都知道韩霂有个宝贝妹妹，却很少见，傅文廷如此说，都是一点就通。
“原来是韩书记的妹妹。”
陈汀森凉的背影又扭过去几分。
苏珏坐在傅文廷另一侧，歪着头看向清筠：“是啊，君君在家里很受宠的，韩霂的兄弟都叫她小珍珠呢，得有多宝贝。”
清筠咀嚼的腮帮子忽然不动了，心情曛晦。
苏珏还未察觉，她仿佛在彰显和韩霂的亲昵，实则弄巧成拙。
因为此“小珍珠”非彼“小珍珠”。
大概是清筠12岁，元旦前夕连着下过几场雪，天气特别冷。
街面上张灯结彩，一点不影响节日气氛。
清筠在唐骁平那里吃过团圆饭，年纪小玩心重，一刻不想多留，风风火火跑出院子只想着找哥哥。
刚出胡同巷子，就看见个摆摊卖糖画的。
生意人都知道这附近院子里住的小孩都是高门子弟，嘴上抹蜜召唤小姑娘光顾生意。
5元钱转一次轮盘，各式各样的图案，最大的是凤凰和龙。
可偏偏清筠喜欢小兔子，站在那花了50块钱，冻得脸蛋彤红，连老板都看不下去，软声细语地和清筠商量：“你喜欢哪个，叔叔给你做一个，大龙好不好。”
清筠摇摇头，脾气软性子却犟，还偏不信邪。
恰逢陈汀的爷爷也住在附近，元旦节和陈首长回来团聚，他出门放鞭就看见清筠两只耳朵冻得粉红，不依不饶地在较劲。
陈汀不声不响凑到后面瞧一阵，鬼精的脑袋，突然蹦出一句话：“要不你把老板的摊位买下来，回家可劲转。”
清筠猛得抬头就看见上次骗自已鱼没刺的坏人，小姑娘色厉内荏地说：“我就喜欢兔子，不行吗？”
“行啊，你哥知道吗？花包摊位的钱买个兔子，你还真是买椟还珠的小珍珠啊。”
清筠那个年纪，自尊心又强，少女心萌动的时候，最讨厌陈汀这种反面教材。
清筠眼圈一红，扔下兔子摊，就往主道跑，陈汀敏锐地嗅到下雨的前兆，掏出钱买下那只兔子追上去。
等陈汀追上她，就看见清筠坐在冰凉的石墩子上抹眼泪，他远没有韩霂有耐心，拽着清筠的脖领子就把姑娘拎起来：“不凉？冻出病好磨人吗？”
像拎一只兔子。
清筠两脚离地，胡乱蹬腿，眼睛通红，对着陈汀咆哮：“要你管！你这么大人，就只会欺负小孩吗！”
赶来接清筠回家的韩霂正目睹这场面，一大一小对峙，清筠瘦小伶仃的模样，被欺负的打冷战。
后来，陈汀手里的糖兔子被扔进垃圾桶，韩霂用大衣裹着小姑娘抱上车，清筠偷偷抹眼泪就是不肯说和陈汀到底因何发生冲突。
倒是陈汀无趣地挑挑唇：“看好你家小珍珠，别再上当受骗。”
汤乾坐在韩霂的车上，幸灾乐祸地说：“你就不能有点当哥哥的样子，欺负小妹妹。”
陈汀凉声道：“她又不是我妹。”
所以这件事，算是清筠和陈汀闹僵的开端。
此刻，苏珏在两个当事人面前旧事重提，汤乾都语塞，揣度陈汀的神色。
流年岁月，当年就不可怠慢的陈公子，如今俨然已经成为望而生畏的陈总。
陈汀终于转回身，瞥一眼“小珍珠”。
她从这次回来，似乎变很多，安静得混在人堆里，存在感极低。
陈汀看见柔软外套下一掌腰，袖口里像牛奶般倾泻而出的雪白皮肤。
她瘦了，也不任性了。
汤乾说：“十年前的事，你们各打五十大板。”
汤乾算很为清筠做主，壮着胆子给陈汀打五十大板。
“不用，让小珍珠把买兔子的钱还给我。”陈汀声线轻懒，说的理所当然。
清筠侧眸看他，陈汀对她的横眉冷对竟然无动于衷。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陈汀是专门来讨债的，他那个企业是不是濒临倒闭，手头拮据到妹妹的钱也不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