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卓凌有送客之意,聂思齐也就顺势而为,起身告辞。
“卓哥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聂思齐双手轻抚在外套的口袋上,不让装有样本的玻璃瓶相互碰撞出响声。
聂思齐刻意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刚才高速的操作还是给身体造成了负担,剧烈的能量调动在体内积累了废热,额头上控制不住的渗出汗水。
“欢迎你随时再来,再见。”
卓凌目送聂思齐离开,注意到了他太阳穴上汗珠,不自觉的也摸了下自已的额头,没有任何流汗的迹象,一直开着空调的房间应该不会太热才对。
房门打开又关闭,屋内只剩下卓凌一人。
腹部有些微痛,卓凌下意识的揉了揉肚子,看着那包吃了一半的糖果,逐渐陷入沉思。
回想起之前聊天的过程中,聂思齐递来的糖果,自已突然的困意,临走时的汗水,和此刻腹部的不适,卓凌一阵苦笑,知道这又是一次试探。
身为曾经的调查员,卓凌具备草蛇灰线的能力,聂思齐的一系列举动,足以说明那包糖果有问题。
卓凌拿起一颗糖果,举到眼前仔细观察。
糖果的外皮晶莹剔透,浑圆一体,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立刻嗅到了糖类的甜香,不过也有一丝微弱的其他味道。
卓凌用指甲在糖果外皮上小心的剐蹭着,保持不至于刮破糖衣的力度,不断旋转糖果。
没过多久,指甲就遇到了微小的阻力,糖衣上有一片不明显的突起,比周围稍高一点。
用力刮破糖衣上的突起,借着灯光的照耀,看到里面微小的空洞,似乎直达糖果的核心。
卓凌嘴角上扬,大致猜到了聂思齐的手脚。
这包带有夹心的硬糖,被聂思齐用注射器添加了某种药剂,随后又将糖衣融化遮掩注射孔,再趁聊天中自已注意力分散时骗自已吃下。
自从住进这个陌生的房间,这种不痛不痒的试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不过卓凌都没有点破,而是任由他们继续发展。
一方面卓凌相信14号城市的同行不会真的要自已性命,另一方面也期待他们尽快试完所有的怀疑,好让自已没有顾虑的回归人类社会。
卓凌理解他们对自已的怀疑,但不想他们一直怀疑下去,想要自证清白,却又感到无能为力。
和聂思齐的多次谈话中,或直白或遮掩的询问过卓凌的经历,自愈能力的来源,血色风暴的真相等内容。
卓凌每次都十分配合的回答,他记得自已曾经是13号城市的调查员,记得独自在废墟中对抗异常,记得与秦平和张志明相遇后的所有事,唯独忘了一段最重要的记忆。
当整个城市开始撤离,自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往城市深处,面对狂暴的异常实体,到底经历了什么?后来被命名为血色风暴的异常是如何消失的?自已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一旦开始回忆这些关键的谜团,卓凌就感到无比的头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止自已的回忆,又好像自已根本不曾有过这段记忆。
还有那支撑自已在13号城市废墟中生存的自愈能力,卓凌对它的来源也一无所知,甚至从未亲眼见过自愈的过程,都是在回想中发现,曾经的伤口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愈合。
因为不知道真相,所以根本无从回答,但在外人眼中,恐怕和刻意隐瞒没有区别。
卓凌脸上又一阵苦笑,自已正陷入有口难辩的境地。
与其越描越黑的强行解释,不如让14号城市的同行们自由发挥,也许在他们尝试过所有可能性之后,就会打消对自已的疑虑,反正自已知道,自已不是什么异常,而是活生生的人类。
放弃无谓的思考,卓凌躺回到摇椅上,感受如摇篮般惬意的摇晃,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摸索着找到旁边熟悉的录音机,手指摸到播放键上按下,机器中传出熟悉的声音。
“我是调查员卓凌,编号130266,现在是2045年4月26日,我将去调查位于13号城市05区出现的异常。这次异常造成的死伤者很多,幸存的群众都疏散了,危险评级已经从橙色上调到红色,我现在要一个人深入调查,虽然我可能回不来,但是,人类必胜。”
陪伴自已整个废墟岁月的声音,现在听来仍然感到无比安心。
卓凌每次感到迷茫和沮丧,都会再听一遍这段录音,心情会变得平缓舒畅,振作起精神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自从大灾变以来,人类的生活范围节节败退,逐渐蜷缩在高墙之内,将大片的空间让给了凶恶的异常。
即便是在高墙之内,异常的侵扰也从未停止,各城的异常管理局也因此成立。
异常现象和实体威胁的是整个人类社会,与此相比,个人的荣辱,甚至生死,都显得微不足道。
为了对抗异常,卓凌选择过牺牲,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活了下来,却也不介意再牺牲一次。
早在卓凌刚加入异常管理局时,就听说过先辈们用性命换取异常情报的故事,也正是效仿先辈们,才在最后时刻留下了录音。
可惜事有偏差,卓凌没能留下血色风暴的情报,而是留下了自已的性命。
留待有用之身,将来或有大用。
13号城市已经毁了,14号城市还在顽强对抗着异常的侵袭,他们选择关押自已,而不是帮忙调查异常,想来是游刃有余,还不需要自已这种身份存疑者的帮助。
卓凌如此这般想着,既希望能为对抗异常出一份力,又希望他们用不上自已,那样说明异常的危害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思索间,卓凌的意识逐渐模糊,再次感到睡眠的召唤。
滴。
房门响起清脆的提示音,那是门外之人通过验证的声音,将卓凌从半睡半醒中拉了回来。
随着轨道的滑动声,房门打开,卓凌见到聂思齐再次走进房间。
“怎么了,忘东西了吗?”
聂思齐没有回答卓凌的提问,也没有坐在他一直坐的椅子上,而是径直走到玻璃墙前直视着卓凌,缓缓开口道。
“卓哥,我有问题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