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廷半梦半醒间听见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出于本能反应,他身手敏捷地弹跳起来,一个擒拿手快准狠地将人摁地上,“什么人?”
熙平痛得一咧嘴,哎吆了好大一声,“你眼瞎啊,谋害公主可是死罪。”
“对不住对不住。”姜廷一听是熙平声音,心想坏了,该不会把人摁出个好歹来吧,“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你让本宫摁一个试试,本宫胳膊都快断了。”
姜廷准备来扶她,“谁让您大半夜不睡觉,披头散发坐人床头怪吓人的。”
熙平顺势揪住他胸前的衣料,“你是不是做亏心事了,不然如何这么大反应。”
姜廷睨了她一眼,“下回夜里我不声不响坐殿下床头,保管殿下反应比我还大。”
熙平噗嗤笑了,又捏着胳膊轻轻嘶了一声,“要不你试试,本宫的冰魄汉剑可不是吃素的。”
“殿下的功夫臣早就领教过,实在......不怎么样。”姜廷不以为意,淡淡一笑。
“以下犯上罪该万死,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敢对本宫动手的人,两次了,姜廷你该当何罪。”
“我那不是不知道吗,谁能想到大街上散个步就能遇到公主,再说您当时一身男子装扮,还想抢我赤龙,臣就略微出手,也没用劲啊。”
“没用劲?本宫回来脸疼了好几日。”熙平不服,一说到这就开始激动了,动作一大牵扯到胳膊又是疼的嘶了一声。
“别贫了,胳膊没断吧。”姜廷吁了口气,“洞房花烛夜把殿下胳膊摁折了,不用殿下亲自动手,明日陛下就该兴师问罪了。”
熙平就笑,“扶本宫起来吧,地上凉。”
安顿好了熙平,姜廷还贴心帮她掖了掖被子,大半夜被熙平这一搅和睡意全无,这会儿垂着眼,呆看着那安神香的飘渺烟气出神。
熙平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朝他招手,“要不你到床上睡。”
姜廷想都没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个节奏,“臣不敢。”
熙平没料到他会这般回绝,哑然失笑,“你如何胆子这般小?方才将本宫摁地上的气势哪去了。”
“殿下动不动就以权压人,臣不是怕吗。”
“姜廷......”熙平又软和的叫了他一声。
姜廷迟疑了一瞬,问:“殿下是有什么话想对臣说?”
“你......有没有后悔啊?”熙平侧过身子看他,一双眼睛清明澄澈,她抿了抿嘴唇,不似方才玩笑的口吻。
“后不后悔的臣没想那么多,既已答应了殿下,臣便会无条件配合。”姜廷也侧过身来看她,两人视线就这么撞到一起。
气氛有点尴尬,熙平赶紧移开目光,佯装盯着那兽首铜炉里升腾的袅袅烟气,半晌又将视线收回来,盯着姜廷看,开口道:“姜廷,我们试试吧。”
“好啊。”姜廷唇一牵,笑得正派又端雅。
熙平心上一跳,以为自已听错了,连忙爬起来,不确定的问:“你是认真的吗?”
“殿下是认真的那臣就是认真的。”
熙平展颜一笑,眉眼明艳动人,仿佛周身的铠甲在这一刻被她轻巧卸了去,有丝如释重负。
熙平头一次有种期盼与害怕并存的情感,她不知道未来两人会如何,但这一刻她只想循心而活,也愿意相信姜廷。
“那日在长源街上殿下头一次遇见臣,是不是就有了这种心思?”姜廷端坐起来,看着熙平的眼睛,笑着问。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熙平被他问的耳朵发烫。
姜廷没管顾她说的什么,兀自接道:“其实那时候臣是有这种心思的,大概是被殿下娇憨的模样吸引,竟头一次有心动的感觉。”
“可臣怎么都没想到您居然是公主,后来殿下找到臣,要臣配合您演这出戏,欺君之罪罪该万死,可臣还是愿意的,兴许是脑子坏了吧。”
姜廷想了想又说:“可臣想只要能与殿下同行,真真假假又何妨,总归在外人眼中我姜廷是您的夫君。”
熙平抱着被子,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似乎不信,又问,“你怕不是戏弄本宫吧?”
姜廷白了她一眼,气道:“臣也不会拿这跟您玩笑。”
熙平看着他极黑的眼眸,眸中流转浅浅光华,她轻轻咳嗽一声,也鬼使神差的亮出底牌,“其实......本宫对你也是如此。”
姜廷就笑,“那殿下还挺沉得住气,若臣今日没有坦白,殿下岂不是还要苦苦暗恋。”
熙平皱了皱眉,嘟囔道:“哪有姑娘家的先表白,本宫不要面子的吗,虽然你一表人才,文武皆优,可本宫毕竟是公主,若是被拒绝岂不是很丢脸。”
姜廷挑眉道:“殿下可不是一般的姑娘,打起架来拽都拽不住。”
“那你是后悔了?”熙平一只手捏着被子,紧张地问:“方才说的话还作数吗?”
“自然是作数的。”姜廷狐疑的看着她,“殿下呢,殿下怕不是一时兴起哄臣玩的吧。”
“本宫向来一言九鼎,姜廷,我们试试,认认真真的试试。”
“也许缘分从那一天的初遇便注定了,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好相处,好好想想,你想一想,本宫也想一想,等想好了,时间到了,我们在给对方答案好吗?”
姜廷深深瞧着她,勾着嘴角很认真的回了一个“好”。
姜廷爬起来猛灌了好几口凉茶,觉得这一夜太过虚幻。
他捏着茶盏望着熙平半张脸被荧荧跳跃的烛光抹上暖暖光亮,眉目清润,看向自已时一脸笑意,如清风拂面般温柔,心越发砰砰狂跳起来。
熙平捂住自已发烫的脸颊,说:“给我倒一杯,我也渴。”
姜廷拂过搭在她额头软软的几根发丝,那双好看的眉眼笑意盈盈。
之后他俩聊的都是些无甚重要的闲话,比如姜廷家世代开武馆的,他为何弃武从文,又比如熙平在善德堂读书的好些趣事。
洞房花烛夜两人无眠,就这么纯聊天过了一夜。
元贞二十四年秋,上都突发一场瘟疫,短短半个月城中传染大半,死伤不计其数,病愈者寥寥无几,很快这场瘟疫蔓延到宫里,熙平长公主也未能幸免。
那时候姜廷正在济州巡视汶江水利工程,接了宫里的急报不分昼夜的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