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颗头爬上了通铺,出现在戒远脚边时,戒远紧绷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住了。
如一根琴弦,“啪”的一声断了。
空气中传来一阵臭味和尿骚味。
戒远放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
又是一瞬白光,快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戒远尖利的嗓音,让通铺内的所有人都瞬间清醒了过来。
“有鬼啊!”
“救命啊!”
“有女鬼啊!!!”
戒远衣衫凌乱,双手用力拉扯着周围人的被褥。
被吵醒的僧众不安:“哪呢?”
“哪里有鬼?!”
有人赶紧点燃了火折子。
随即,其它烛火也随之点燃,土屋内顿时一片光明。
僧人环顾一圈屋子,却什么也没发现。
“那里有鬼?你看错了吧!”声音略带恼怒。
“是啊!大晚上的,明天还要早起,折腾人呢这不是!”
“戒远,你自已做噩梦了吧!”
“胆小鬼!”
戒远磕磕巴巴:“真的、真的,有鬼!有女鬼!”
睡在戒远身边的僧人动了动鼻子,鼻翼微张:“什么味道?”
戒远大腿微微动了一下,感受到下肢传来的潮湿和温热感,煞白的脸颊又顿时红透了。
越来越多的僧人也闻到了味道,都各自找了起来。
戒远的十指紧紧的抓住了被褥,手指关节泛白,神情惶恐不安。
戒远不自然的神态被旁边的僧人尽收眼底。
两个僧人对视一眼,然后猛地上前,一把掀开了戒远的被褥。
戒远身下,一滩黄色的污物出现在众人面前。
恶臭味顿时扩散开,众人连连后退,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太恶心了!”
“戒远,一个梦,就让你大小便失禁了!哈哈哈”
有僧人毫不客气的大笑。
其余僧人也哄笑了起来,屋子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一个大个子的僧人坐在自已的床位上,一直没有参与众人的调侃。
此时,见戒远的脸羞得通红,而大家嘲讽不停,终于开口,目光一一扫视过众人道:
“行了!都各自睡觉吧!明日还要早起念经。”
高大的男子是这屋内的大师兄。
他一开口说话,屋内嘲讽声逐渐停息。
那僧人又将目光转向了戒远的耳朵:“处理完伤口,就赶紧睡觉吧。”
戒远看向这个僧人:“德山师兄......”
但看着德山师兄威严的目光,戒远不敢再说下去。
众僧人不再理他,吹熄灯,各自安寝睡下。
“真的有鬼......”戒远的全身颤抖,喃喃道。
半晌,他抱着沾满了污秽且已经凉透了的被褥,战战兢兢的走出了屋门,凉水洗内裤去了。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藏在角落里的司灵和食人鼠互看一眼。
作战成功!
司灵心里乐滋滋的。
果然啊,【美人的脸】在吓人这方面果然是天赋异禀。
毕竟,看见一颗披头散发还能在地上活动的人头,谁能内心不怵呢?
更何况,这颗头的长相,看上去就妖冶异常,更是添加了一丝诡谲氛围。
司灵和食人鼠从藏身的角落出来,静悄悄的穿过土屋,跑向屋门
戒远离开时没有关门,两鼠打算从这屋门出去,然后原路返回到净明的土屋。
毕竟,爬窗台,累得嘞。
但两鼠刚出房门,便迎面撞上了折返的戒远。
他此时已经处理了受伤的耳朵,白色的纱布层层将受伤的耳朵包裹了起来,但仔细一瞧,仍然能发现纱布里面渗出的淡淡血迹。
食人鼠还咬得怪狠嘞。
司灵看向食人鼠。
后者耸了耸肩,一副无奈表情,似乎在说它已经口下留情了。
心态稍稍平稳之后,戒远便感到耳朵疼痛难忍。
他将被褥放在水池边,先去另一间屋子处理了耳朵的伤口。
上药时,他才发现,耳朵已经被咬下了一个豁口。
被咬下的那一小块肉还连着皮肉,无力地悬挂在上面,随着他的动作而扯动着伤口。
鲜血顺着衣襟流下,染红了一大片。
将剪刀消毒后,他对着镜子,将那块已无力回天的肉咬牙剪下。
然后忍着剧痛涂抹上药、包扎。
经常被老鼠咬的朋友都知道,老鼠的咬痕呈锯齿形或者锥形,伤口直径在一厘米左右。
将那小块肉拿到眼前,戒远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老鼠的咬痕。
而能将人耳朵咬下一块肉的,就只有食人鼠!
食人鼠种类的身形硕大,数量并不多
戒远顿时就猜测是他抓过的那只食人鼠来报仇了。
他抓住那只食人鼠的那三天里面,曾经带它去参加过山下的斗鼠。
它的耳朵当时被对战的另一只老鼠生生撕咬下来一块。
而事情发生时,那食人鼠眼神狠戾,直勾勾盯着他,让他周身忍不住战栗。
这是他第一次被一只老鼠吓到。
戒远看着手中的一小块耳朵,心里发怵。
污秽的裤子被体温烘干,散发出阵阵异味。
他出来的时候忘记拿干净裤子了。
戒远决定回屋一趟。
但刚走进屋门,便看见了一大一小、一灰一白的两鼠从里面钻出来。
大的那只灰色食人鼠,戒远“养”了它三天,一眼就认出了它。
而小的那只金鼻白毛鼠,在这墟云山上他还没见到过第二只!
戒远顿时恼怒,抬起脚就要将这两只老鼠踩在脚下。
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月色光辉,戒远眼前顿时一片昏暗。
因着方才的明朗月光,他手里并没有拿上蜡烛。
两鼠趁着月色晦暗的刹那,消失在了戒远面前。
云开见月,望着两只老鼠消失的方向,戒远握紧了拳头。
第二天,戒远被噩梦吓得大小便失禁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墟云山,
戒远一开始还解释有女鬼,但没人相信他,反而嘲笑他借口拙劣。
戒远便不再解释了,只是脸色可见的阴沉了下去。
大殿之上,一个白眉老人披着袈裟,手握念珠,盘腿蒲团上。
这老人便是墟云山的慧广法师,众僧的师父。
对于一大早众僧人所传的故事,慧广法师也有耳闻。
见戒远面露愠色,心思并未在打坐之上,慧广法师将戒远唤到了身前。
“戒远。”老人威严开口。
戒远跪坐在老人身前:“戒远在。”
老人看着戒远面色不善,开口点拨道:
“世间万般景象,皆是因缘和合,吾辈修行之人,当以正念观心,不随境转。”
戒远头低垂着,受伤的耳朵隐隐作痛。
他咬着牙,语气强作淡定:“是,师父。”
老人见他这样,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回去抄写《大悲咒》十遍,希望你荡涤心垢,增长正念。”
戒远低头,目光一直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息之后,戒远说了句“阿弥陀佛”,便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