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进的眉头微皱,手紧攥着刀柄,冷冷的盯着张恬。
此人实属狂妄!!
自家公子还没有讲话,他就跳出来喧宾夺主,所聊更是赋税要务,这分明没把公子放在眼里。
乐进眸中掠过杀意。
从他领命驻守宛县,就对宛县诸族进行了解,身兼守宛重担,若是连治下诸族都搞不明白,那就等着被人暗地里出卖吧。
“府君既愿设宴,诚邀我等商榷南阳治理,这的确要好好聊聊才是,赋税乃重中之重,不知府君是怎样想的?”
“南阳久经战乱袭扰,已非先前所能比,可不管怎样,南阳终究是帝乡啊,公子既奉命留于宛,就该让帝乡安稳才是。”
“没错,天子先迁都于长安,后迁都于许都,想令天下臣服,必须施仁政,以揽人心,而最好的体现,就莫过于赋税方面。”
“府君,某还有一事,当今天下大乱,各路诸侯并起,许都虽处腹心要冲,可终究是比不过南阳啊,不知府君能否向司空言明,劝谏天子迁都于宛?”
“此事某也想过,此前司空领军驻宛之际,某就想与司空商榷此事,南阳乃是帝乡,天子迁都于宛,此乃……”
随着张恬的话音落下,堂内坐着的众人中,有不少就紧随其后的说道,所提一个为赋税,一个为迁都,他们毫无避讳的聊着。
就好似这南阳太守,不是曹昂,而是他们一样。
坐于主位的曹昂神情看不出喜悲,静静的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众人,不过心底却冷笑了起来。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古人之言,诚不可欺啊。
以张恬为首的这帮人,提及赋税,提及迁都,这无不跟他们的利益密切相关。
要是曹昂没有猜错,他们肯定是想让自已减免赋税,甚至是免征赋税,继而享有对应的特权。
正如赋税里的大头,田赋与口赋,要是能减免,亦或免征,那他们可就赚大了。
南阳久经战乱袭扰,治下土地兼并严重,这些人所在宗族的土地,必然是占了大头,多缴一笔田赋,无疑是割他们身上的肉!
口赋就更厉害了。
这些年战乱袭扰下,南阳诸族可没少藏匿人口,要是减免口赋,或者不收口赋,那他们能得到的就更多。
这年头下能给口吃的,确保不会饿死,可是会有大批的人选择卖命的,至于别的,他们都不敢再奢求了。
而在曹昂的眼里,提及迁都的更狠。
曹操迎奉天子迁都于许,这使许都内外的田价,在短时间内就翻了数倍,眼下更是翻了十几倍,同样的土地,因为附加的价值增高,就使得资本一路被哄抬。
真要按他们说的那样,打着帝乡的旗号,让天子迁都于宛,眼前这帮人,赚的就不止盆满钵满了,而是富可敌国了!!
真是给你们脸了。
见那些人仍喋喋不休,曹昂的眼神冷了下来,面对曹操时,他没事还会呛上几句,避免这老登再起心思,想找寡妇谈心,搞什么风流。
眼下这些跳出来的人呢?
一个个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在这里泛泛其谈,做着什么春秋大梦,真真是可笑至极啊!!
曹昂知道,这是源自于他们的骄傲。
但人也要有自知之明!!
“诸公,诸君,赋税似乎没什么好聊的。”想到这里,曹昂撩撩袍袖,伸手对张恬他们说道。
“荀令君在许时就对治下赋税重厘,而今南阳既归,那肯定是要按规矩来办,不然岂不是乱套了?”
嗯?
听到这话,张恬他们的脸色变了,一个个冷冷的盯着曹昂,说是诚邀他们商榷南阳治理,现在却搬出荀彧,这分明是没想好好谈。
是。
出身荀氏的荀彧,是名满天下,深得不少人认可,但是这不代表着搬出荀彧,就能让所有人甘愿舍弃利益。
“不止如此,荀令君还制下丈量土地,清查人口等策,昂觉得这些应在南阳尽早推行才行。”
而曹昂接下来讲的话,更是让不少人生出不满,这桩桩件件都是朝他们命脉上去捅刀子的。
对一些人不满的表情,曹昂装作视而不见,他向曹操要满宠过来,就是看重满宠执法严格,刚正不阿的做派。
南阳是曹氏的南阳!
不是别人的南阳。
既然南阳多地已被曹氏拿下,那么南阳就要守曹氏的规矩,这是底线,曹昂绝无可能退让。
等到满宠来宛赴任,厘清赋税,丈量土地,清查人口等事,曹昂就打算交由满宠来办,以上要能做好,南阳税收就有保障了。
有了保障,那能干的事就多了。
“看来汝是没有诚心啊。”张恬脸色难看,盯着曹昂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某就先行告退了。”
“别急。”
曹昂见状,笑着伸手道:“谁说昂没有诚意?以上是无法商榷,但是迁都于宛,昂倒是觉得此事可行。”
一言激起千层浪。
张恬他们听后无不脸色微变,而一直观望的朱野、任健等人,也都露出诧异的表情,迁都于宛有戏?
要真是那样的话,他们自身利益就大涨了啊。
“公子~”
反观乐进,听到此言却急了。
迁都于宛这怎么可能啊!
且不提南阳久经战乱,已使治下衰败,就提真迁都于宛,那兖州等地还要不要?为何选择于许,而非别地,乐进太清楚了。
还不是许都地处腹心,对曹操麾下地盘皆近吗?
真要出现任何事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兵!!
可要迁都于宛,那这一战略优势就大打折扣了。
更别提南阳虽属要地,可周遭强敌林立,敢迁都于此,别说是对外扩张了,能否确保帝都安稳都两说。
对乐进的反应,曹昂伸手示意,随即便看向眼前之人,“不过要迁都于宛,这终究要兴修宫闱,扩建城池,不然天子驾临于宛,总不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吧,这不有失我汉室威仪?”
“若诸公、诸君真想迎帝于宛,那昂可向许都奏明,就言帝乡上下愿捐粮捐钱,以助帝都营建,待帝都功成,昂必亲赴许都,恳请天子颁诏迁都于宛,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堂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少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而一直在观察的贾诩,听到这些时,脸上竟然露出了笑意,透过无数道人影,看向坐于诸位的曹昂。
“小曹贼!!”
在旁站着的贾穆,却惊愕的看向自家父亲,尤其是看到贾诩脸上的笑意,在听到那句话时,他发现自已先前错的离谱,曹昂看似谦逊,实则却是个城府极深之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