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了许,他抬起眸子望着时吟。
“我不明白,之初的我,为何要跟你下这样的约定,我们关系很好吗?既然关系好,总该有东西证明彼此间的关系吧?我怎么好像什么都没有?关于你的。”
除了那份几个字的约定信,断不能断定他们间的关系如何好吧?
也有可能……他受了利益诱惑,答应与他回京城助他什么,或,也有可能受他要挟,被迫下了约定,亦有可能不是?
所以,他不证明他们间的关系,他又如何信他?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他完全不记得他的情况下。
时吟垂眸拿了桌上的令牌重收了腰间。
“你脖颈上戴的血珠,便是。”
说到‘便是’他才抬起眸望着古瑟,说的认真。
“那珠子,是我的血凝化成的,你此时可以看到,珠子里,凝有一个‘吟’字。”
他刚提及血珠子,古瑟便感觉衣襟里的珠子蓦然焕了热度来,暖烫暖烫的。
他惊诧间取了衣襟里的珠子出来,珠子竟微弱的泛着血红色的光晕,一圈一圈的波动着。
低眸仔细瞧着,真的发现血色透亮的珠子中央,颜色略深的液体凝了一个字来,拖尾带边的描绘出了一个‘吟’字,只要用心看,一眼就能瞧出来。
这个字,他偶尔看到过,有时有,有时无,之前看起来,没这么清晰,不跟现在一样一眼就瞧得真切。
但他知道那是个字,隐隐约约的亦知道是个‘吟’。
当时无聊好奇拿来细看时,未放心上,除了觉得奇异有意思,倒是没放心上,就无聊时偶尔瞧瞧把玩下罢了。
没想,这东西竟然是当今二皇子的,还是他的血凝成的?!
古瑟几乎是半晌消化不过来。
他蹙了蹙眉头,放下珠子,抬眸盯了半许时吟。
“你的血?这……怎么做成的?”
难道是取了他的血,装了这奇特的珠子里?
但也不对,普通的珠子,为何他想取下来,却拿不下来?
古瑟很好奇这个。
时吟微垂了下眸,没有立即回答。
……古瑟他失了记忆,性子也已然变成了另外一种性子,开朗亦对于东西好奇了许多,心思也比较单纯纯粹,而这样的性子,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面对现在这样的古瑟,他不忍再提及过去,亦不想他再有过去的记忆。
……这样,挺好的!
“之前外游时,遇到个修行的道者,因有缘,他制了这东西,便送给了我,……后来,我就送给了你。”
这话,时吟编得毫无违和感。
古瑟木讷的了然点点头,没再多问这珠子的事。
古瑟目光惊奇的盯着他,于他的话可说觉神奇,又似信非信。
思忖了许。
“那,这东西既然是你的,你,应该可以取下来吧?”
古瑟试探着问。
这东西好像谁都拿不下来,既然他说是他的东西,必然,他应该是能拿下来的。
这样,亦刚好能试探出他话语的真假。
时吟沉默的多打量了两眼这心思沉的古瑟,后点了点头。
“嗯,可以。”
这人,虽然失了记忆单纯开朗了许多,但多疑不轻信人的人性子还是没有变。
古瑟目光微诧异,没想他回答这么干脆。
微顿后,他望着时吟似笑的一偏头,欲开口问需不需要过去他身边时,时吟则开了口。
“我若取下来,你信我?……可答应随我去京城?”
古瑟微怔。
片刻。
他坐直了身子,低眸撸了撸手里的暖炉,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挂了嘴角,悠闲的开口。
“去京城可以,但,公子得给我个去的理由……”
微顿,即抬眸真诚的望着对面亦微顿的时吟。
“你说是吧?——虽然之前跟你有约定,但那也只是之前,并不代表现在的我还愿意去,所以,公子若诚心邀我去,就请说个能让我动容的条件,不然,我还真不能答应公子。”
古瑟倒不愧曾经是书生,说话亦是优雅礼貌的。
时吟有些木顿沉默,望着古瑟的目光微沉了几分,仿佛这样的条件,让他有些为难。
屋里的气氛有一瞬的沉寂。
时吟微垂着眸子盯了许古瑟,稍许,表示理解的点点头。
“……京城有尚好的御医,可以帮你恢复记忆。”
“还有,你应该很想知道若尘口中的公子是谁吧?他,就在京城;……你想要的答案,只有去了京城,你才能得到答案。”
“……这些,够你去京城的理由了吗?”
这些,他本可以亲口告诉他,但无奈,他只有用这些,才能将他带去京城。
闻言,古瑟垂眸陷入了沉思。
确实,他一直好奇若尘口中他家的公子是谁,他问过,但他却没有实实在在的回答自已,只告诉自已,他家公子与他关系非常要好,而连这所谓的要好,他都从他那里得不到能好到什么程度,这样的答案,他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已住的是他家公子的别苑,吃穿用度几乎都是他家公子的,连他家公子的库房钥匙,都在他这里……
而这些,确然让他很好奇,好奇这个对自已如此好的人,到底是谁,什么身份,面相如何……
还有,他为何要对自已如此好?
古瑟低眸把玩着手里的手炉,目光也落在自已的动作上。
稍思忖了许。
“公子好像很了解我?知道我想知道些什么?”
这话,有几丝玩味,悠闲间透着几许谨慎。
当然了,于一个自已不熟悉的人如此理解知道自已在想些什么,肯定会让人心里产生谨慎。
他古瑟不过是个失忆,并不代表他脑子有受何影响。
时吟闻言稍顿,因为他这样于自已谨慎疏离。
莫名的,心里奇妙的有种说不出的不是滋味的感觉。
古瑟看到时吟望着自已的目光微张,有些诧异,后又恢复平静,无澜的微垂了眸,放桌案上的握拳的手稍紧了下。
沉吟片刻后。
“如果我真知道你想要什么,需要什么,我也不会至于在此等着你的答案……”
垂眸说道,说着又蓦然抬起眸真诚的望着古瑟。
“而是什么都早替你安排好了!”
“……你可以防备我,于此,我并不意外,但我可以跟你说,我因什么原因,与你什么关系,为什么在此,我都可以告诉你。”
时吟没想过,想要带古瑟去京城,竟然是件这么费口舌的事。
然,而这,也是他说的最多的话了。
古瑟很是诧异,没想这个感觉寡言的皇子殿下竟一下说了这么多。
他依旧沉默着,并没有打断接他的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时吟稍顿了片刻,亦继续。
“数月前的一个夜晚,我执行任务时遭人埋伏受了重伤,仓皇之际逃了你的院子,是你救了我,所以,你于我,是救命之恩,我不喜欠人情,所以……”
话至此,时吟没再继续这话。
古瑟刹然明白,面前的皇子殿下,原是为还自已的恩情才至此?
“所以,你是想还了这救命之恩?”
古瑟虽惊异,接话却平静稳重。
时吟打量了眼这遇事平静的古瑟,微点了下头。
“嗯,算吧。”
“此次去京城,你需要什么,我都可帮你,自然,日后若你想再回来,我亦可派人送你回来,这,都是你的自由。”
时吟的这些话真真假假,为能让古瑟跟自已走,有些说出的话,连他自已都意外。
古瑟只觉时吟目光及说的话都甚是真诚,感觉没有半丝的虚假。
但,时吟心里想什么,他不清楚,只有时吟自已心里明白。
古瑟探究打量的目光在时吟面上停留了许。
“……公子让我考虑下吧,去京城,毕竟路途太远,且,在那边,我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去的理由,对于失去的记忆虽然我也想追回,但,我觉得,这些,应是急不得。”
时吟开出的‘条件’虽异常诱惑,但古瑟头脑亦是异常清醒。
“这事我还得跟我哥商量,所以,我先问下我哥吧。”
他微顿了下,又补充拒绝的理由。
失去的记忆他想知道,也想知道自已是怎么突然间就失忆了。
——若尘跟他说是自已喝酒摔倒撞到脑袋了,但他不信,且,他总觉得不管是若尘,还是他哥古玟,都有瞒着他什么。
还有,自已没失忆之前,生活是怎么样的?过的好不好,若是是他曾经不想要的记忆呢,他此时去恢复,岂不是自寻烦恼?
于此,古瑟有些纠结。
因为纠结,所以他需理清晰了,才能答应他。
时吟无声的微长呼了口气。
他沉默的打量了眼纠结、迟疑不信自已的古瑟,稍许,蓦然起了身。
“……我会等你!”
轻然的道了句,犹豫着欲走,却欲言又止的看了几眼茫然亦起身的古瑟。
片刻,还是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最后想让他验证自已脖颈上的血珠子的事,也没有证明,他就那样望着他走了。
不过,他莫名觉得,以后应该多的是机会。
古瑟拿出那跟时吟耳垂上似一样的耳坠子,坐桌边捏在手上盯着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