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瑟这一路恍恍惚惚的。
他很迷惘,家,他不想回,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最后兜兜转转,终是转到了凉生的别苑。
来到凉生别苑时,已是半夜。
本不想进去打扰,但奈何,他不知道自已该去哪里。
他心情很糟糕,他亦觉得自已委屈,难过。
凭什么,这些,老天爷都让他一个人经历承受了?
……
他将马匹拴了别苑门口的树上,在门口来回踱步犹豫了许,终是翻墙跃了进去。
到凉生宿房时,他竟然发现他房间的烛光竟然亮着。
但没看到人,屋里床边的帐幔是放下的,看不清楚是否有人。
古瑟一身湿衣,就那样站在窗子边,犹豫着,身上滴下的雨水流了脚下,须臾就湿了一团。
等了半晌,也没见屋里有动静,他叹了口气,便不打算打扰凉生,转身欲走。
“这么些时日未见,你都不想见见我么?”
刚转身,凉生的声音就从帐幔后传来。
随即古瑟就看着他撩幔下了床,穿着一身白衬衣走了过来。
“好歹我也辅你学成,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凉生来到窗口,盯着诧异震惊的古瑟笑语。
调侃的话里,满是喜悦,眼里的笑意光芒,似要溢出水来。
他看到古瑟如此湿漉漉的一身,也不意外。
他瞄了眼桌边,桌上,折叠整齐的摆着套衣裳。
“去洗个澡吧,衣服给你放那了。”
说着,将半开的窗扇推开了点,示意古瑟跃进来。
古瑟惊诧,半晌。
“你知道我会来?”
凉生温柔的微笑着轻摇头。
“不知,只是若尘跟我说,你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转悠了半天,终于舍得往我这别苑的方向来了。”
古瑟身子一僵,心跳莫名就加快了。
“所以,我杀人,你也知道?”
所以,他去杀人的这一路,他都派了若尘跟着自已?!
凉生依旧心情极好的微笑着,满眼宠溺的盯着古瑟。
“嗯,你的学成,于我这个师父看来,甚是满意及惊叹!”
对于他利落的手法,习得的精髓真心夸赞。
他说着拨开古瑟额侧贴着的发丝,动作无限温柔。
古瑟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自已该高兴,高兴有人一直暗中看护着他,还是该担心 ,担心这会成为他的把柄。
但,自已的把柄于他手上,好像被抓的不少了。
只是,这涉及人命的事,他多少心悸。
“好了,快进来吧,热水在屏风后,赶紧去泡一泡,免得着凉了。”
凉生将失神的古瑟唤回神思,他并不在意古瑟是否杀人,他只关心古瑟的身体,是否会感风寒。
古瑟于这把心思放自已身上的凉生,松了口气。
“嗯,谢谢!”
打量了他眼,便翻了进来,凉生只笑着摇头。
古瑟翻进来后,拿了衣服就去了屏风后,屏风后,他备了浴桶,浴桶里的水,正冒着热气腾腾的白雾。
他没有迟疑,脱了披肩及外套就躺了进去。
凉生在古瑟进来后就把窗子给关上了,关上后,自已又回到了床上,两边的床幔被他撩勾了起来。
他就半躺的坐在床上,看着屏风后隐约的身影。
“这么些时日不见,你可有想我?”
屏风后的人动作僵了下,后又接着洗。
“想你作甚?”
强装若无其事的道。
凉生闻着,嘴角高扬了几分。
这人,一定要自已明明白白的说明,他才肯承认,不装傻?
他翻了个身,侧着身子,单手支了头,盯着那方。
“你不想我,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他脸皮厚,这话,可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屏风后,身影抖了下,半许。
“呵,先生这话说的,唬小孩?想念得紧,也没见先生来瞧一两眼?”
还说亲自指导,半个人影都没见着,除了给他送些没用他不缺的吃食。
嘴皮子倒是磨出来了,这话都说的相当熟敛。
凉生意外的一挑眉,笑意更深了,眼眸都是带笑的那种。
“早知道,我便天天来你宿屋了,看来,是我多虑了;以后,我常去你古家走动,可好?”
“那倒不用!”
凉生话腔刚落,古瑟则着急果断的接过了。
凉生眼眸一亮,意外的看了眼。
“好吧,既然不愿,就算了,不过,你可别再怨我不去看你。”
嘴上是这么失意的说着,心里是不知道有多高兴。
“怎会!”
对方又一口果断的回应。
唉……还是年少脸皮薄,经不得挑逗呢。
凉生没再接话,他只是盯着桌上的那小盅酒出神。
半晌后。
待古瑟洗好出来时,诧异的看着他那情景,有些迷惘。
他盯了眼桌上的酒,又瞟了两眼凉生。
这酒,莫非加了什么东西?
“站跟前做什么?去把桌上的酒喝了,去去寒,免得生病了。”
凉生见得古瑟的身影,回神说完,就躺了下去,窝在了被子里,眯了双眸,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古瑟偏头盯了他眼,有着警惕。
凉生感觉他没动,便闭着双眸又开口,说。
“放心,没下药,只是单纯去湿寒的酒,特意给你准备的,这样的酒,加了其他东西,就没用了。”
他凉生,想占他便宜,还用得着这招?
不都得光明正大光明?
“谢谢!”
古瑟顿了许,才道了声,便去桌边听话的喝了那盅酒。
“喝了就来睡吧,不早了。”
古瑟还再盯着空杯出神,凉生的话又传了来,且透着几丝困意。
“嗯,好。”
古瑟放下杯子,才回应。
来到床边,自已老实的爬上了床,乖乖的在里边掀了被子,躺了下来。
凉生待他躺下后,睁眸瞟了他眼,看他只盖了点被角,于是挤了过去,将人拥了自已的怀里,被子替其撵了撵,之后手往后一扬,灭了屋里的蜡烛。
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睡觉了。
于这样规矩的凉生,古瑟有些意外。
估计,凉生应该是真的累了。
但他,却睡不着。
他的心,是不平静的,连带着气息的都是微颤。
一是,与凉生如此靠近,他有些不适,心跳莫名加速,二是,自已亲手杀了那么多人,面前的这些事,他实在睡不着。
良久,古瑟怎么也睡不着。
他于黑暗中瞄了几眼凉生,在隐约可见的光景里,他看到他是闭着双眸的,修长的睫毛在如此的环境里,竟看得到清晰的黑影。
而屋外的光晕,在他白皙的脸颊映了丝明晃来。
他的呼吸均匀平稳,不像他,此起彼伏,不顺畅得很。
“……先生?”
他犹豫了许,禁不住这黑暗与安静,还是唤了句。
“嗯。”
凉生顿都没打,就那样睡着直接应了。
古瑟意外的顿了下。
这人,没睡?
顿了一秒,凉生才主动开口问。
“怎么了?”
他能主动问,应该是没睡吧?
古瑟顿了许。
“先生困了吗?”
“嗯,问这个做什么?可是有话说?”
凉生其实是困了的,但古瑟一爬进他被子,他的身体就耐不住的骚动。
但,他不想自已一见到他就对他做那事,这样显得他太性欲化,没有自已的风度,亦不想自已老是勉强他。
于是,他便忍着。
他亦想看,如果自已不主动,古瑟他,会于自已有想法么。
他故作困倦,回答时都是恹恹的气息。
“如果有问题,就说吧,没事。”
他怕古瑟因自已的话就此放弃然后在他未开口前,又加了句。
古瑟倒是真没心思睡,加了刚才酒精作用,他内心有些躁动,胆子亦大了不少。
“……刘啸死了,听说是被狼咬死的,是真的吗?”
这是在他离开凉生的别苑没多久就传来的,也就是两个月前。
街坊都说,是野狼咬死的,四肢都被那些畜生给吃了,死相十分凄惨。
可是,这城镇,哪里来的野狼?
“嗯,我听说了。”
凉生睁眸看了眼起疑的古瑟,闭上眼睛才应。
古瑟顿了一瞬,又迟疑着问了句。
“真不是先生所为吗?”
低问了句,这话,他不肯定,只是猜疑。
凉生僵了许,他倏地睁开眼睛,盯着古瑟望了许。
看来,古瑟比他想象中还要敏感聪明。
气氛稍安静了许。
凉生动了动身子,挤近古瑟,将人揽入了怀中,笑着道。
“你太看得起我了,当真当我是仙啊?什么都行?”
“那可是狼,野狼呢,我不会狼语,怎可能使得动那些?你想象力,也忒丰富了。”
凉生不动声色的指了下古瑟的额头,宠溺得不行。
凉生虽不承认,他的话也没毛病,但他不觉得此时会这么蹊跷。
肯定是人为,只是,不清楚是谁,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古瑟沉默了,他好像没有什么想要问的了。
因为,估计他问,只要凉生不想说的,他问也没用。
这回换凉生好奇了。
他往后移了点,让古瑟进入自已的视线。
“现在我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古家二公子?”
他不觉得古瑟是个残忍的人,以至于亲手杀了自已有着血亲关系的人。
且,他知道古瑟与他们古家的兄弟没感情,所以也没以他哥哥的称呼问。
闻言,古瑟身子一僵,哆嗦了下。
如此,凉生才知道自已提错了话题。
他愣了许,拥着人的手不自主的紧了许。
他本想让古瑟不用再回答了,但古瑟顿了许,又突然开了口。
“暖栀怀孕了。”
古瑟只低低的道了句,连说话都有丝颤抖。
凉生稍僵,虽然他没有明确的说,但他突然明白了——古粼,玷污了他的妻子。
如此,怪不得古瑟会如此做。
但,他亦明白,古瑟是真的很在乎他那妻子。
又不免心里犯酸。
“古粼的?”
他低低的顺口问了句。
“嗯。”
古瑟嗯了声,微颤中,有着沙哑。
见着如此的古瑟,凉生不免心疼。
顿了那么几秒。
凉生兀自的轻叹了口气。
“那你打算怎么做?那孩子。”
古瑟抹了把涩疼的眼睛,尽显无奈。
他犹豫了许,似叹息的道了句。
“随她吧,她愿意留下,便留下吧,以我古瑟的孩子养着,也无所谓。”
“呵,你倒是真心大。”
闻言,凉生无来由的冷笑了声,有丝无奈的讽意。
估计谁的心都没他慷慨。
被人带了高帽了,还给人养孩子。
这操作,他着实不能理解。
凉生的冷笑太过平静轻柔,使得古瑟都听不明白他到底是在冷笑,还是习惯的轻笑。
他诧异的顿了下,打量了两眼垂眸温柔望着自已的凉生。
“先生觉得我傻?”
凉生无奈的盯着他。
“难道不傻么?……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你自已觉得对就行。”
对于此凉生本想说两句,但看古瑟一副颓然忧伤的模样,他便忍住了。
再跟他所谓大道理,他心里估计更难受。
看得他都跟着心疼。
古瑟鄙视的白了他眼。
要不是因为他,暖栀至于变成这样么?
要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暖栀,他至于如此?
竟然还说自已傻?
还不是托他的福!
但古瑟也是那种懒于争辩开口的人,所以他懒得跟他义正言辞。
他叹了口气,动了动身子,将就蜷缩了起来。
准备睡觉,不理凉生了。
凉生见生气如此可爱的古瑟,忍不住笑了。
“呵呵,生气了?”
他低下头来,与古瑟面面咫尺相对,再低点,就能亲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