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强装若无其事,但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凉生捂着还在流着血的伤口举步艰难的移到古瑟身边。
伤口的疼痛令他呼吸都局促,等他艰难的在他身边蹲下,呼吸都微有些喘息。
他抬起那只未沾到血液的手,轻柔的落了古瑟的头上。
牵强的勾起嘴角来,笑道。
“我们是叔侄间的切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不用放心上,不用自责……”
安慰的话,都是微颤的。
若不是他强撑,估计早昏倒了过去。
凉生的声音把古瑟从自已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他流泪哭泣的动作一僵,缓然将掩面的双手放下来,茫然失魂的目光将他打量了一遍。
目光落在他手捂的胸口。
他看到,他白皙的手背上,血痕凌乱,刺目惊心。
他麻木的目光又僵硬的上移,落在凉生面带微笑,目光坚定的双眸上。
迟疑了许,漠然的扒下了凉生抚他头的手。
“你若为我死了,若尘会放过我吗?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你陪葬?”
古瑟骤然就变得平静,凉嗖嗖的道了句。
他说着自已爬了起来,朝时吟走了过去。
他在时吟两步处站定,将他上下打量了遍。
之后什么也没说。
他低头撩了自已衣裾,用嘴咬了个口子,‘嘶啦’一声扯了块布条下来。
时吟就那样默默看着他,撕下布条来,走近自已,伸出的手绕过他的腰际,布条封着他腹部的伤口绕了两圈后,便低着头仔仔细细的系好。
系好后,他沉深的叹了口气,才后退了一步,抬起头来望着时吟。
“你不是要走吗?那就早点回去吧,……你在这里,我会多出很多麻烦。”
轻若蜻蜓点水的声音,却疼了两人的心。
于古瑟说出这样的话,时吟跟凉生都甚是意外震惊。
他们没想,古瑟此时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
说者有心,听者亦有心,各自的心,都碎成了冬天里的飞雪。
“……不要死了,记住我们的约定,我,一定会来的,请你等着!”
古瑟打量了许惊诧的时吟,又轻然的补充了句,尾音带着哭过的低哑。
“——走吧,时公子回去,我就不来相送了,珍重!”
说罢,他转身去了凉生身边,扶了他。
他低着眸,盯着自已的脚尖。
“走吧,先生,我扶你去找朱阳公子。”
古瑟的这反应,两人都懵了。
时吟愣站着,就那样看着古瑟温柔的扶了受伤的凉生于自已身边经过,头也没回。
毅然决然。
时吟目光跟着他们,转身盯着他们走到门口,开门出去了。
背影就那样消失在门口,留他一个人默默的站在那里。
说时吟不心痛,那是假的!
他又一次感受了古瑟将他扔下不理的感觉,而且,每次都是在他跟他的小皇叔间选择。
他的心,莫名空了一块,却又堵得慌,呼吸都感觉困难。
也不知道是腹部伤口的痛麻木了他全身,还是他因心痛失去了意志,使他麻木。
他已分不清楚。
他不清楚自已为什么心里的痛,比伤口还痛。
但他知道,古瑟最终做出了选择。
——那就是,他,始终还是选择了他的小皇叔。
腹部流出的血沿着衣裾滴滴答答的滴着,脚下已然出现了一个小血摊,而他却丝毫未察觉。
他呆呆的望着门口,失了魂魄般的望着。
古瑟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浮现,重复着。
他想挽留!
他兀自的伸出手去,看着自已的手遥遥的伸着,嘴唇微张了张,愣是没发出声来,那个身影,也未曾回应他。
视线越发的虚幻模糊。
骤然,眼前一黑,‘砰’的一声,他最终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古瑟扶着凉生走在寂凉的街上,他在通过凉生的指引向朱阳箐的别苑去。
夜深的夜晚,四下无人,阴凉而黑暗,凉丝丝的夜风,使人瘆得慌。
但除了感觉凉,两人并没有感觉渗人。
“……先生,会放过时公子吗?”
古瑟斟酌了良久,终于勉强开口。
他知道凉生没有他表面的那么简单,有自已的势力,而时吟则不一定,他怕他会暗杀他。
原本很开心选择自已的凉生,因此一顿,心凉了丝。
他一手捂着自已的伤口,顿下步子低眸看了眼。
犹豫了许,才抬起眼皮看着失魂落魄的古瑟。
“……如果你想我不杀他,就把你的心思一心一意的放我这里,不然,我哪天心情不好了,说不定有可能就拿他开刀。”
凉生轻声的回应,话语却不容拒绝。
唉……,古瑟虽然人在他这里,但心,终究不属于他!
他的心,有一丝凉,亦有一丝痛。
古瑟沉默寡言的盯着自已,勉强平静却诧异的表情,亦有着抗拒的恐惧。
他沉深的叹了口气,自已抬步就走。
胸口的伤使他行步艰难,心里的难受,亦使他堵得难受,心痛。
“咳!”
终是抵不过,一口鲜血咳了出来,溢过他捂唇的指缝,滴滴答答的流落了地上。
“先生!”
这才古瑟慌张回神,急忙走了上来扶了他。
凉生于自已这突然紧张的古瑟沉深的打量了一眼。
他这是真担心自已呢,还是只是因为……
罢了,勉强的真心,也真心不来。
余生不长,有人在身边,亦当满足吧!
他缓了口气,微笑着望着紧张自已的古瑟。
“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我给你指方向。”
尽管古瑟于自已未真心,但他看他的眼睛里,满眼都是温柔,亦,满眼都带笑意。
带笑的眸光,如黑夜里的星辰,无限温柔,且璀璨。
古瑟不知道凉生突然的好心情哪里来的。
他看着他顿了许,后点了头。
“好。”
古瑟应着,就走了凉生面前,躬着身子等着他爬上去。
凉生因他极快的回应顿了下,盯着他的背影出了会神。
古瑟于他面前不过小孩子,虽有一米七几的个子,但终归是没长开的少年。
于他这个已然成熟,身高一米八几的成年人来说,确实显得瘦小。
他犹豫了许。
“你,背得我动么?”
笑问了句,但亦是真心的问。
躬着背等着的古瑟回头瞄了他眼,不甚鄙夷。
“好歹我也是学武之人,区区一个先生,还是可行的。”
“要不要上来?再磨蹭,我可改主意了!”
以为自已成年了就了不起,看不起自已啊?
他可没他想象中的脆弱弱小呢!
凉生怕他真的会反悔,而自已就得晕倒躺这冰凉的大街上了。
于是,在古瑟还没来得及改口时,趴了他背上。
凉生一趴他背上,他就感觉是块秤砣压了上来。
等他整个人都上去,脚挂了空后,他才知道凉生有多重。
简直就是背了座大山。
且这大山,全是骨骼,硌人得很。
这人,没肉,咋也这么沉?
怪不得自已被他欺辱时,自已奈何不了他半分,仅凭他这体重,就能压制他了,甭说他还会武。
凉生看着古瑟迈脚有丝艰难,忍不住笑了。
“怎样,是不是很重?”
面上则若无其事的问了句。
古瑟缓了口气才接话。
“还好。”
死鸭子嘴硬。
原本意识开始模糊的凉生,被他这强硬的表情逗得精神了几分。
但终归是重伤,又失血过多。
他看古瑟的侧脸,越发得模糊不清了。
走了一段后,他怕自已失去意识再也醒不来,于是跟沉默的古瑟说。
“……小瑟,你跟我说说话吧,我怕我失去意识后,醒不来了。”
凉生迷糊的话从他耳侧传来,他心一惊,顿了下。
“好,你说,我陪你说!”
古瑟有几分慌张。
他怕,他怕他昏迷后真的醒不来了。
“你伤口,血还在流吗?”
古瑟主动找了个话题。
眼皮下沉的凉生将眼皮牵强的往上抬了下,让自已清醒了一分。
“好……像,还在流。”
都没想着给自已包扎止血,那么直白的口子,它能不流么?
古瑟的步子蓦然一顿,停下了。
确实,他好像忘记给他止血了。
他慌忙的将人放了下来,让其坐了地上。
“我帮你包扎下吧。”
说着就慌张的开始撕自已的衣裾。
凉生无力的坐地上,眼皮沉重得直往下掉。
但看他这慌张担心,急得出了冷汗的模样,他的心又莫名暖了些许。
他默默的望着他,慌而有序的替自已包扎着,嘴角挂了浅浅的微笑。
就那样纯情的望着他,眼里柔和而温暖。
看到他眼睑的泪痕,他兀自的抬起手就欲去拭,古瑟则蓦然回神往后退了许,躲开了。
古瑟与他对视了眼,眼里有着拒绝与警觉。
“那里脏了,我给你擦擦。”
他笑着解释。
古瑟一愣,脸颊瞬间红了。
“哦,不用了。”
他低下眸去,继续包扎。
以为他这情形了,还有心情那个呢,原来是自已想错了。
……果然中毒了!
凉生收回手,没再动作。
古瑟虽什么都没说,但看他脸颊的红晕,他就知道古瑟以为自已要做什么。
看来,是自已平常举止太过轻浮,才让他这情景都会误会自已。
……
“小瑟,把你手拿过来。”
凉生在古瑟为自已包扎好后适时开口。
古瑟奇怪的抬起头来,迷惘的望着他。
“怎么了?”
不解的问。
凉生则没顾他愿意否,抓了他的手摊开了手心,沾了血的手在他手心画了个简易地图。
“这个是朱阳箐的别苑,我怕我中途坚持不下去晕过去,你可以照这个找到。”
古瑟的目光一直盯着凉生,没有看他画的什么。
他看着他说话都极其虚弱,显然不是说笑。
“哦。”
古瑟看他愈发的意识迷糊,没有迟疑,又背起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