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阳箐一走,若尘就从屋檐跃了下来。
“公子,我替您守吧,您去休息下?”
于凉生面前拱手恭敬的道。
“不用,你且先回去,私塾的事,去安排下,我们要在这呆几日。”
若尘抬眸瞟了眼屋内,即收回目光恭敬低头。
“是!”
应后,‘咻’的又跃上了房檐,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凉生回神看了眼凝重的夜色,后掩了门,重新来到床前。
立在床前,默默的盯了古瑟半晌,目光最终盯的是他头上布条包扎严实的伤口。
他不担心他的内伤,最担心的是他头上的伤。
……若是脑子被砸坏了,影响了他以后的智商,他怕……
——他怕他心心念念想要的仕途,就与他无缘了。
他默自的轻坐床沿,盯着轻叹了口气,伸手去抚了古瑟脸颊的发丝,温柔的替其抚顺。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自责的低低道了句,有着满身的疲惫与不忍。
稍许。
抚发丝的手,缓移了他胸口上方的一寸处,一股内力散发的光芒即在屋内飘现。
幽幽的泛着丝蓝的纯净光芒,丝丝绕绕,袅袅飘曳,都流进了古瑟的胸口……
一切安顿忙完,凉生才滑了疲惫的身躯,坐了床边的地上,就那样趴了床沿,目光安静的落了古瑟的睡颜上。
翌日清晨。
朱阳箐端来早点,推开门看到趴床沿的凉生愣是震惊的瞪大双眸愣了半晌。
我的乖乖,这大少爷,还当真舍得心思,也不怕把自已给整跨了!
就那样把自已晾了一夜?不怕感风寒啊?要知道,这春分的夜,还分外凉得很呢。
他反应的脚快进了屋,将东西放了桌上,看到惊醒抬起头来的凉生,便开口叨叨。
“颜兄啊,你就这样晾了一晚上?不怕把自已给整生病了?到时谁来照顾他?”
反问了无数句,上前就替古瑟号脉。
“来,早点给你准备了,赶紧去吃点吧,暖暖身子。”
十分心疼的催促。
凉生在刚睡醒的迷雾中懵懂的让开位置,并没有去桌边吃什么早点,而是站在旁边看着他替其查诊。
“他昨晚有醒过吗?”
朱阳箐一边号脉,左右打量还在沉睡中的古瑟,一边问。
凉生摇头。
“没有。”
朱阳箐却异常的怔了下。
“嘶……,这就奇怪了,他又没发烧,也没有其他要紧的伤,怎就还不醒呢?”
朱阳箐自语似的捉摸,纳闷的道。
……难道是脑袋真伤到了?
怕凉生担心,所以,这事他没有跟他说。
此时的凉生已然清醒,在其身边一边揉了揉眉心,回答了句。
“有,他昨晚半夜发烧了。”
朱阳箐意外震惊的回头,盯着一脸疲倦的他。
“所以,是你替其治好的?”
“嗯。”
凉生无波澜的应了句,便去了桌边。
本想数落几句的朱阳箐愣是不好开口。
顿了许,只好改口。
“怎么不叫我,你看,你一晚上都没睡,多憔悴。”
正在用茶水清口的凉生吐了口中的茶水于痰盅中,才抬起头来,望着床边正在打量古瑟头上伤口的朱阳箐,勾起嘴角微笑着。
“不过一晚没睡而已,又不会死人。”
朱阳箐看着他嘴边的笑,顿了顿,亦松了口气。
他看着凉生沉吟了许,起身来到桌边坐了下来,一边拾壶倒茶。
“有道是: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蓦然的吟了首诗,后放下茶壶抬起眼望着凉生,笑道。
“嗯,颜兄这心态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浪费光景,不浪费青春,好性子;只是……情深,易伤已!”
凉生听着翻了个白眼,没好脸色的盯着这油腔滑调轻浮的朱阳箐。
“你这是夸奖呢,还是说我移情别恋寡情?”
朱阳箐一顿,朝他挑了挑眉角。
“颜兄你猜!”
凉生鄙视的瞟他一眼。
“没心情!——替我照看下,我去沐个浴。”
说罢,也不等朱阳箐回应,转身就出了门。
“唉……!”
凉生走后,朱阳箐无语且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仿佛世界无比的悲凉,无可奈何的生无可恋。
他兀自的摇了摇头。
“自古帝王家无情,你,怎就这么多情呢?”
不甚担忧的叹了句。
凉生所谓的‘沐个浴’,不仅仅只是沐浴,还去替古瑟准备了换洗的衣服。
等他再次来到朱阳箐府上时,已是辰时。
来到房间,他正好看到朱阳箐正站在床沿打量未醒的古瑟。
他看着他打量了那么几眼后,低语了句。
“世上怎有这么如此相像的两人?……”
话音未落。
“都说了,稀奇的东西多了去了,够你稀奇的。”
凉生在门口就接过了话。
朱阳箐吓得跳了下,蓦然回神望向门口,就看到他走了进来,手上提了个包裹。
他一脸惊讶的盯着他手上的包裹,后抬眸望着他。
“这是……打算小住?”
随即就稀奇的问了句。
“嗯。”
凉生将包裹放了桌上,来到床边。
“他还未醒?”
皱眉问了句,盯着未醒的古瑟问旁边的朱阳箐。
朱阳箐摇头。
“没有,不过,应该差不多也该醒了。”
他看了眼床上气色恢复了许的古瑟,后拍了拍凉生的肩膀。
“你先守着,我去派人给他熬点粥,等下醒了好吃。”
“好,辛苦了!”
凉生随口道了句。
朱阳箐随意的摆摆手。
“颜兄客气了!”
说完就走了。
果然,朱阳箐一走,古瑟就悠悠的转醒了。
凉生坐了床沿,看着他的眉心蹙了蹙,便睁开眼来,盯着床幔顶打量了眼,又茫然的四处瞟了眼,目光却未曾落到面前的凉生身上来。
凉生没有注意这细小的异常动作,只道他醒了异常开心。
“你醒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饿了没?”
连带着兴奋问了几句。
古瑟则皱了皱眉头,听着声音目光投了过来,落在凉生的身上。
但凉生却莫名的感觉,他看的并非是自已。
他看着他轻摇了摇头。
“不想。”
他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嗯,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凉生顺口就答,始终没有注意到古瑟的异常,顺手替他撵了撵被角。
而古瑟直视的目光稍动了下,轻摇了下头,沉默了许。
“阿颜,天黑了,为什么不点灯?”
嗡……
听这,凉生的手一僵,蓦然心一顿,心跳停了半拍,脑子里‘嗡’的一响,骤然间就没了听力。
仿佛世界都静默安静了,停顿了。
停顿在了古瑟的那句话上,而那句话,却连绵不绝的响在他耳旁。
阿颜,天黑了,天黑了、了、了、了,为什么、么……为什么不点灯,灯……
“阿颜,阿颜!……你有听我在说话吗?”
古瑟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回神,最后古瑟用尽仅有的力气大叫了声,他才恍惚间回神。
“有,有的,有在听的。”
“嘶……”
古瑟欲自已爬起来,手肘刚支起半个身子,便感觉自已头晕转向,且脑子里伴着丝揪心的疼。
这疼痛让他顿下了动作,伸手就要去摸自已的脑袋,却被回神过来的凉生一把抓了手。
“别动!……你头受伤了,不能碰。”
慌张的喝止后,又解释了句。
古瑟顿下动作,这才记起,自已的头确实被花盆砸到了,当时自已感觉还流了好多血。
“来,好生躺着,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我去帮你弄。”
凉生小心的让古瑟重躺了回去。
“谢谢!”
古瑟客气的说了句,便又乖乖的躺下了。
看着古瑟躺下后,凉生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刚松了一半,古瑟接下来的话,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他说。
“阿颜,我有点怕黑,你,可以帮忙把烛台点上么。”
他话音一落,凉生的心被揪得疼了下。
怕黑?!
他的心揪痛了下,沉落了!
一个怕黑的人,却失明了!
这,他该如何回答他,他,又该如何克服今后看不到光明于黑暗里的恐惧?
本抓着古瑟的手松开到一半,他又突的抓紧。
古瑟蓦然的皱了眉头,看不到的视线落了他们的手上。
顿了许。
“怎么了?阿颜。”
他觉得凉生的反应有些奇怪。
对方安静了两秒后。
另只手也握了上来,将他的手捧握了手心。
他奇怪的盯着黑暗里根本看不见的凉生,不解的皱着眉头。
未等他开口,对方却先开了口。
“小瑟,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但,你得答应我,不能激动,可好?”
凉生小心翼翼的开口。
古瑟以为是什么,最惨不过被自已父亲毒打,亲眼看着自已母亲死于眼前,这事他都经历过无所谓了,还有什么他不能接受的?
如此,他勾起嘴角笑了下,轻松的道。
“嗯,最糟糕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了,没事,你说,我不会激动的。”
他本还想说,让他说前可不可以先把灯给点上,他想看着他说,想看他温柔的眉目。
但怕影响他的心情,和这气氛,他便忍住了。
凉生意外的顿了许,亦不忍。
斟酌了半晌,他才开口。
“小瑟,其实……现在是,是早上,那个……你,你或许是伤到脑袋了一时看不见,所以……你应该是暂时性的失明,以后应该慢慢会好的。”
嗡……
闻言,古瑟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只听到了前面一句,‘小瑟,其实,现在是早上……’,后面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身体也被什么抽空了,软绵绵的。
他的手,就那样从凉生的手间滑落,软绵绵无力的掉了被褥上。
仿若……失去了生命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