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空隙,古瑟垂眸去端茶杯喝茶。
这档隙,时吟又突然开口。
“古公子,我……有件事想问你,可否方便?”
古瑟被他认真的开口模式愣怔了下,拿杯子的手一顿,停了一秒,他才抬起头来。
“什么事,你请问。”
说话时,嘴角习惯的带了丝笑意,虽病因不适,有牵强,但亦真心。
时吟盯了眼他手上的杯子,才望着他。
“你跟隔壁凉生先生,是什么关系?”
“咚!”
古瑟心惊了下,抬眸惊异的盯着他,拿手上的杯子蓦然脱落,掉了案上。
被声音打断回神,古瑟慌忙拾起倒了的杯子,端正的放了案上,原本里面的茶水,却撒了案上。
一切动作,他都显得特别慌张。
时吟蓦然这样问,许是知道了什么?
是那晚凉生亲他的情景被他看到了?
如果被他传出去,那他岂不是……?
前途不就没了?
且,这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不管他说与不说,他都不想别人知道!
时吟看到古瑟震惊无措的模样,亦愣怔了下,突然间就与他来了个对视。
然,古瑟又蓦然慌张的就躲开了,他望着案上撒落的茶水。
“啊,对不起,手滑了。”
慌忙解释了句。
时吟通过读心术看到他的心思,有慌张无措,试图掩饰,却不曾想过否定。
他只害怕自已与凉生那天的事被人知道,却未曾想过要否定这样的事,或这层关系。
所以,他心底,不曾拒绝这样的关系,或说,他从心底,都未曾反感这样的关系?
时吟看的迷惘。
或说,连古瑟自已本人,此时都是纠结的。
时吟无澜的轻摇了摇头,他的心,也因为古瑟纠结迷惘的心,而迷惘。
“没关系。”
应着,便自已拿了旁边的布巾擦掉了水渍。
“其实,你不必瞒我,那天的事,我看到了,也请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他一边低眸擦着,一边安静认真的道。
擦了水渍后,他将布巾又放了旁边,抬眸望了古瑟。
“只是,我想知道,古公子的心意;……古公子,可是真心能接受这样的感情?”
他顿了下,又道。
“你可想明白了,这样的关系,是无法暴露在青天下的,这样的压力,你可曾想过,是否能撑得住?”
他这是提点,希望他在接受这样的感情前,必须且应该考虑到的问题。
他知道他年轻,或许想的太少,只是一味的年轻气盛,倔强的不屈浮躁,为爱炙热。
但,他很清楚!
所以,他得提醒他!
古瑟垂眸沉默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自已想做什么。
他现在只知道,自已以后若想过的好,就得让自已出人头地,让自已变强,有自已的势力……
而这一切,他都得付出努力,或付出代价!
想得到一切,都得通过自已的努力,且,不惜代价。
他,输在了别人的起点!
而他,出身就要在别人随手可得的起点上努力挣扎。
半晌。
他始终都没有抬眸,而是盯着那只空了的茶杯,看着其孤寂落寞的立在那里。
“时公子说的,我又何尝未曾考虑过,但,时公子又何尝明白,一个人,在寒冬里呆久了,偶然遇到了有丝温暖的深秋,也会觉得稀有可贵,那丝丝的温暖,可是能炙热他整颗冰冷的心……”
古瑟默默的说着,顿了话语,却也未曾见时吟搭话。
他抬起眸来,眸子里,隐隐有着湿润的光泽。
亦,有着说不尽的忧伤孤凉。
“时公子,这样的心思,你懂么?”
他又静静的问了句。
被唤回神思,时吟顿了下。
“对不起,我无意让古公子缅怀过去,只是……”
后面的话,时吟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未曾想过,这样的问题,会牵扯到他的伤处。
“我知道,我知道时公子是为我好,提点我,不过,这样的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
古瑟接过他的话,接的肯定。
闻言,时吟诧异的望着他,不明所以。
既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为何还不避讳?
如果凉生只是骗他情感,他又当如何呢?
不自毁前程么?
古瑟挂了抹苦笑,斟酌了许,道。
“他答应教我剑术,作为交易,我只需去陪陪他聊聊天就好,他并不会刻意逾越于我。”
看时吟始终都是为他好,便坦诚了。
然,自已真的只是单纯的留恋这剑术么?
还是,他亦同样在留恋凉生给过他的温暖与关怀?
他知道,两者都有的!
时吟诧异间,莫名的长呼了口气。
似有着无奈的叹息。
——他还当真单纯呢!
于他小皇叔这样的,真的会如他所言这么实诚?
他应该会想尽办法,与他亲近吧?
说不定,到时,不但能把他人骗到手,还能把他心也给掳走呢。
若他真心实意愿与他伴一生还好,若是……
那他,余生当如何?
想想,时吟都觉得心底凉意丝丝。
时吟盯了许古瑟单纯的模样,顿了片刻。
一边重新翻了个新的茶杯添茶水。
“我不评论凉生先生的好否,只是,希望古公子想明白了,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至于最后什么样,谁也预算不到,而像你们这样的,希望你,谨之慎之,余生很长,不要毁在此处,当悔之晚矣。”
时吟说的平静,亦用心,添满茶水的杯子,默自的推了古瑟桌前。
“还有,如古公子只是执着于武术,这个,当救命之恩回报,我亦可教你,并非仅他那里可学。”
“……你若无余桃之癖,那就不要跟他走太近,以免毁了自已。”
最后这句话,时吟斟酌了许,才开的口。
古瑟看了眼他移自已面前的茶杯,却没有要动的意思,垂眸沉默了。
或许,自已亦真的考虑的不够周全,或,自已的想法太过天真、且太贪心了。
凉生也许真不会只是他表面说的那么简单,思想纯粹,且,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于表面陪伴聊天那样简单。
他本一开始对自已是抱有目的性的,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他得不到好处,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授艺于自已呢?
自已怎么可以因为那点滴的余温,而让自已陷入前途渺茫的危险?
自已当真被眼前的一点光景冲昏了头脑啊!
半晌后,古瑟才缓然抬起头来。
他认真的望着一直盯着他的时吟。
“谢谢,谢谢你的提醒,我想,我知道自已该怎么选择了。”
平静的道了句,便起了身。
“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时公子了。”
说这话时,他没有一丝波澜,眼睛里,也是黯淡无光的。
有种魂离失魄无一丝力气的样子。
时吟看着他失魂的起身,说着就走。
“古公子是要回古府吗?让听雨送你吧?”
不放心的唤了句。
古瑟顿下脚步,回头望着他温尔的笑了下,缓然摇头。
“不用。”
随即便离开了。
是时吟提醒了自已,世间,是没有捷径可走,亦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该有的贪婪,也应该适可而止!
他此时明白,现在,只有好好的学习,通过仕途改变自已的现状,而武艺这些,等以后自已有钱有势力了,可以请专门的人教的,到那时,有什么什么自已不可能的?
而他现在要的是,中举走官途!
思路清晰的古瑟直接回了古府。
落下的功课,他要补回来,他要努力学习,科举,中举,将来做官当朝,要谋揽自已的势力权利,要通过现在的努力,让自已将来光景无量!
但,或许,老天喜欢捉弄玩弄于他,未曾怜悯于他,总是不让他如意。
他的仕途希望,就那样破灭了。
或许,有可能是自已上辈子造孽太多,他觉得,才会让他此生过的如此艰难。
回到自已孤僻的小院落,他前脚刚踏进去,一看到他的暖栀就小跑了上来,眼泪汪汪的盯着他上下打量。
“公子,你可总算回来了!”
说着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涌了出来。
古瑟一看,就心急了。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担心的蹙着眉,不解的问道。
暖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摇头。
“不是的,没有人欺负暖栀,是,是暖栀担心公子,还,还有,老爷回来了。”
听着,古瑟更纳闷,眉头越发皱得深。
“父亲回来,这正常啊,可是出了什么事?”
自已父亲时常远行隔个三五两天的回来,这不都是正常事么?今天怎的……?
古瑟眉角无来由的跳了两下。
不好的预感。
他稳着性子等着暖栀回答。
暖栀却像是给自已哭丧般的泪流滚滚,抽噎着。
“……老,老爷回来了,一回来就来了这里找公子你,没看到公子,就生气的甩袖走了,还让奴婢带话,说……公,公子要是死在外头了,就不要来这古府了,他正好省了买棺材的钱……”
暖栀说着亦小心翼翼的,尤其不忍。
显然被她家老爷当时的气势吓得不轻。
但她也真的没心没肺,还真把它给原封不动的全述了出来。
闻言,古瑟心间一酸,蓦然心疼得胸口血涌,喉咙里感觉一哽。
“咳!”
蓦然被上涌的血腥味呛得咳嗽了声。
明明手捂了唇,血液却溢过他的指缝流了出来。
“公子!”
暖栀吓得赶紧欲上来扶,却被古瑟抬起的手制止。
倒是古瑟,平静的很。
他移开捂唇的手,看着血液在他手心沿着掌纹缝往下流,点点滴滴滴落地面。
“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说在剑术先生家疗养吗?怎么,怎么没有用吗?……”
旁边的暖栀手无足措,泪流满面的说话都不太通顺。
古瑟不急,却有些虚弱的抬眸看了眼暖栀。
“我没事,不过不小心加重了点内伤,死不了。”
他无动于衷,暖栀却急的手无足措,像无助的热锅上的蚂蚁。
慌慌张张的掏了块帕子欲去给古瑟擦嘴角的血迹。
古瑟则自已拿过。
“我自已来,你去帮我准备套衣裳,我去见父亲。”
他身上穿的是凉生给他备的衣裳,所以他要换了,免得他父亲因此多问。
暖栀虽不放心,但也犹豫着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