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不禁武装,出现浪迹江湖的客佣兵实属平常,商队、大户人家乃至官府皆可雇之。总之,只要有钱,便可办诸多事宜。然而,侠士与佣兵之区别在于,前者重义,后者重利。
殷青翎勒马而立,冷然凝视着他们。
为首老者毕恭毕敬,作揖紧张道:“这位大人,老朽乃……本村村长,敢问大人因何至此,老朽可……可为大人做些什么?”
言罢,仍低头,不敢直视。
“不必紧张,我只是路过此地。此地为何处?”
声音从头盔中传出,掩去原本声色,沉静而威严。
“啊好……回大人,此地乃泾阳县水杨村,全村三十三户,皆北越之民。”
“县城在何处?”
“呃……呃,向西南行,经一村落,大半日即可抵达。”
殷青翎沉思片刻,略作犹豫。
“我需要在此补充食物和水,让我的马歇息一番。”
又望了望天色,大概还有一两小时天黑。
“可有空房过夜?我需一间屋子。”
“有有……大人有何需求,定当竭力满足。嗯……还请大人移驾老朽家中,在村中尚算宽敞。”
“好,多谢。”
“应当的,应当的。”
老者神色稍缓,向周围人挥手道:“散了吧,各自去忙吧。”
下马跟随这位鬓发灰白的老人踏上通往他家的路,老人虽略有佝背之态,但步伐稳健,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
穿过几座房屋篱院,到了其家,屋舍虽简,却透露出别样的温馨。
茅草屋顶严实覆盖,防雨侵之患,黄色泥墙斑驳而古朴,似在诉说此屋的悠久历史。屋前有一宽敞院落,院中植有蔬菜与果树,白菜青翠夺目,树上悬挂着一颗颗如小灯笼般的柿子。
见一壮实汉子正忙碌,看到自已惊而愣住,老者指正在修理屋顶者言此乃小儿子周三,周大与周二已被征兵带走。
家中尚居两位妇人,乃老人之妻与大儿媳,正于厨房中忙碌,筹备晚餐,农人通常一日仅食两餐,厨房中弥漫着烟火气息,老人入内叮嘱。两位妇人手法娴熟,配合默契,未多时,即便是他们所能做的最为丰盛之晚餐,亦已摆于桌上。
“大人请坐!请坐!俺等小民也无甚好物,所能做的只有这些,还请大人见谅。”
周三有些不好意思的殷勤招呼,言罢,拎出一坛唯有过节时方舍得饮用的黄酒,为其斟满。
“这是俺自家所酿的黍酒,不知大人可否习惯。”
汉子言语朴实,观之亦甚憨厚,年纪应与自已相仿,然显成熟之态。
“无需称大人,唤我殷兄即可。”
殷青翎微笑着摘下头盔置于一旁。
周三见状,稍愣,忙道,“好的,未曾想殷...兄竟如此年轻,那我先过去了。”
言罢,转身出去与家人于屋外石台用餐。
“且慢。”
殷青翎给他也斟了一碗酒作邀。
“好,干了!”汉子双手捧起那碗酒,与之相碰,一饮而尽。
殷青翎含了一口没有咽下去只是品了品,看着他回去跟家里人坐在一起吃饭,言情无常,只有一个老人的小孙子会偷偷看他。
感觉没什么异常便慢慢放心的吃了,粗面馒头,油炒白菜,山菇炖鸡,萝卜炒肉,还有烙饼大葱,一小碟咸菜。
没有辣椒调味剂,味道肯定逊一些,不过他现在也吃的津津有味。
看到小孩在啃着窝头眼馋的看着他,又被母亲转回去,再转过来视线对上时殷青翎对他轻轻招手说道。
“过来。”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妇女松开他。
那小孩害怕又眼馋的靠近,看着殷青翎掰下鸡腿递给他,又捞出半只鸡让他端回去。
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殷青翎只是微笑的拂了拂手,继续吃自已的。
晚膳用尽,马匹被安排在了牛棚里,割了许多新鲜的草料还添了豆饼藜麦。
他们给殷青翎腾出了一间空房,布置简单炕床,椅子,箱子,墙上挂着几幅纸画。殷青翎端详着,问这是谁画的,周三说道。
“呃是俺闲了无事乱画的,不好意思见丑了。”
汉子憨厚的笑着。
“还不错,没看出来你还会这个。”
“小时候俺就喜欢用碳棍画一些山鸟鱼虫,只不过家里困难,画的就少了。”
周三看着画眼里放着光,表情却也有些落寞。
“嗯,喜欢就可以做。”
山村里的梦想有多少未能飞出...
“殷兄若是喜欢,不嫌弃可以挑选两副。”
说完他翻箱子拿出一幅幅卷起的画细致铺展。
殷青翎仔细的瞧着每一幅,有用碳粉像素描的,也有水墨画,还有用染料的色彩画。
“颜料都是俺自个在山间收集的,还学别人说用松烟做了墨条。”
此刻周三的神情宛若一个开心的孩子,介绍着每一幅他是在哪里画的,那时候的场景,也没了拘谨。
殷青翎有些很吃惊,虽说这些画可能比不过大师之作,但也极具个人风格,更尤其在这山窝里自学创作。
“你识字吗?”
“识不得几个”
周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家里现在就你一个壮劳力,想来也无暇作画,况且纸价应该也不便宜吧。”
“嗯...”
“这些你收下,这两幅我要了。”
殷青翎将钱袋里大半的碎银倒出来递给他,并指了一幅水墨山河与一幅秋收彩画。
“诶值不得值不得,不能要,这本来就说好要送予殷兄的,你会喜欢俺的画俺也高兴的很嘞。”
“收下!我不喜欢占人便宜,你的画也值得。”
“把你的署名写在这里。”
殷青翎严肃的说道,并把自已紫毫笔给他。
“好,好”,周三双手接过,端着他的精致毫笔瞪大眼睛观良。
“你就叫周三吗?”
“是,是的。”
“要不要取个好点的?”
“还请殷兄赐名。”周三激动作揖。
“周穆如何?”殷青翎写下穆字。
“好!好!多谢殷兄赐名!”周三都快要叩首了。
殷青翎抬手制止。
他先是用自已的粗笔在木头上不停练写这个字,然后才用殷青翎的紫毫笔无比认真署名。
看着他小心翼翼又十分欣喜的样子递回来。
“赠你了”
“啊...这...”
“收下!”殷青翎不容推辞的说道。
“多谢,多谢!”周三激动的都快哭了。
此后,殷青翎又向他们询问此地的税收状况以及生活情况。他们家尚且能够勉强度日,而其他家中失去儿子的,则要艰难许多,又值战乱,每户都须出壮丁,唉。
这一夜,他留宿在老人家中,伴着窗外的虫鸣,感受着这座山间小村的宁静祥和,同时也在慨叹时代命运。
次日清晨,他便早早起身,因夜晚漫长且歇息得早,精力充沛,于是练习起以前所学的拳法,这副身躯着上铠甲,打起来虎虎生风。
吃过早餐粟米粥、饼子和鸡蛋后,他便策马扬鞭,挥手作别而去。
周老等人回到房厅时,发现桌上放置着一大串铜钱。
殷青翎并未急于赶路,而是不紧不慢地思考着,同时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为自已今后的目标作着打算。
行至第二个村子时,他已褪去盔甲,此处看上去稍大一些,却也并不富裕,赋税租子颇高,产量却很低。
殷青翎继续策马前行,马蹄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响,随着距离逐渐拉近,他望见了由夯土城墙环绕的泾阳县。
几名裹着头巾、手持长矛的守卫只是多打量了他几眼,并未加以阻拦盘问。
进入城中,他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景象。房屋相较乡下略好一些,但远不如想象中那般热闹繁华,反倒显得有些萧条。街道上行人寥寥,店铺也门庭冷落。
殷青翎寻到一家客栈,拴好马匹后走了进去。店内的客人并不多,似乎多是江湖人士或佣兵,他选了个临近的位置坐下,点了些饭菜,准备在此休憩并打听消息。
店小二热情地招呼着他,很快就将饭菜端了上来。
在用餐的过程中,殷青翎聆听着他们的交谈,了解到这座县城原本也是颇为热闹的,但由于战乱和苛捐杂税的影响,逐渐衰落下来。
人们的生活并不容易,许多人家都是勉强度日,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过的也紧张。
他拿着坛子向几名武士敬了几轮酒,夸嘘了几番,看着他们放下戒备打开话匣,引导询问关于这里战争地域情况,言明自已初经此地,又该去哪里碰碰运气。
看着殷青翎的模样,应该是什么大家世家旁系子弟出来历练的,穿着比普通人要好一些,练家子,肯定也读过书。这样的人身上会有些油水,但缺乏摸爬滚打的经验。
了解到这个地方位于北越的西北边域,一直以来都受到来自西边的夷族的骚扰。
北越国虽然被视为一个强大的国家,但它却热衷于军事扩张,将大部分军队派遣至南方与其他各国交战。因此,对于这边境地区,北越采取了相对保守的态度。
边城望裕关所面临的威胁日益严重,越来越多的夷人开始侵犯这片土地。为了抵御敌人的攻击,当地不得不紧急征集大量的物资和人力来加强防线。
听到这些消息后,殷青翎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机会,可以前往望裕关碰碰运气。毕竟,在战争时期,风险与收益是挂钩的。
于是,他决定前往望裕关,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属于自已的机遇和冒险。
毕竟他对仕途没有多大兴趣,带着这身力量去考科举过稳定日子吗?
“来,这一碗再次敬诸位兄弟,来日若再次相见定相邀好好把酒言欢。”
喝完结账拿着包裹的剑出去了。
旁边有位小弟看着他的背影对大哥做手势使眼色,要不要跟出去一起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