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逍遥宗的外门。
蓝昭昭要去拜访之前教她的齐先生,林栖凰要去找林惊羽,二人暂时分离,约定办完事后在林栖凰原来的居所汇合。
来到外门执法堂的宿舍门前,林栖凰等在门口,半晌,负责传话的弟子回来了。
如今林栖凰被仙尊众目睽睽之下抱回天枢阁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小弟子不敢得罪他,恭恭敬敬的行礼回道:“这位大人,林惊羽暂时不在,今日上午是他值班,要找人的话估计要等到下午才能找见了。”
林栖凰感谢道:“不必叫我什么大人,你们入逍遥宗比我早,叫我师弟就好。多谢这位师兄为我传话,我哥既然不在,我下午再来找他吧。”
“逍遥宗是逍遥宗,天枢阁可是天则盟的中枢,这谁敢叫你师弟啊……”那弟子下意识嘀咕,说完这句又自觉得失言,干笑几声飞快跑开了。
林栖凰无奈,如今时间还早,宿舍前没有落脚的地,他随便寻了棵树爬上去躺着,静静的等着林惊羽回来。
蝉鸣的夏日,茂盛的叶子遮住了树上的身影,本是人来人往的门口,人们因为毒辣的太阳而走的急匆匆,竟无一人发现他。
机缘巧合的,让他听见了些外面听不到的话。
“你听说了吗,那位要被放出来了。”一弟子因着躲凉来到了林栖凰所在的树下,他扇着风朝另一人道。
“哪位啊?”
“最近不是都在讨论?就是前段时间被关那位,乌堂主啊!”
林栖凰悄然睁开了眼,望向树下。
乌堂主是上次失踪案时一直极力想泼他脏水的那人。林栖凰总觉得他莫名其妙的恶意下似乎藏着什么深意。既然这人当天就被陆无舟撤职关押审问了,本来此事就算了解。如今却又要被放出来了吗?
凭什么?
另一人搬了个凳子坐了过来:“哎呀,还是这树底下凉快啊,你刚刚说谁?乌堂主?闹着的吧,乌堂主操控怨秽杀人绝对是死罪,还放出来?能活着就不错了!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寻常的关几年还能减刑,哪有死刑减到直接放出来的?哎呦干嘛打我?”
问话那人被说话的人拍了一巴掌,打人那人叹气道:“打你傻啊,木啊!这改良后的天则不是规定,疯了的人可暂缓死刑吗?乌堂主据说被拷问,问着问着就疯了,疯了就不用死了,不用死了就能减刑,减着减着这不就出来了吗?这些天好多人都看见了,人家啊,现在天天在执法堂的后院里过的快活呢!”
“什么?还能这样?就这么巧就疯了,真疯假疯啊?”
“谁知道呢……”
忽的头上传来一阵动静,二人一惊,不约而同的抬头往上望去,却只看见了几枝仍然在摇晃的树枝。
“刚刚是有人吗?”一人问。
“不知道啊。应该是只鸟吧?”
执法堂后院。
一间房内雾气缭绕,热气腾腾。
乌堂主浑身赤裸的靠在浴池壁上,浑身惬意放松。
进了牢狱一趟再出来可是费了他不少功夫。这一次大意了,不知是从何时被陆无舟给盯上了,不过好在总算是出来了,虽然丢了外门小小一个堂主之位,但是只要是还能给他能控制怨秽的机会,他就能用那东西继续操控人,其他的职位什么得不来?
想到这他唇边扭曲出一个笑容,缓缓闭上眼享受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
忽的,他猛然睁开了眼,神经质的左右环顾:“谁在那?出来……出来!”
烟雾袅袅中一个身影缓步朝这边走来。
乌堂主顿时面色发白,门外守着的那个守卫青锋,修为算是人中翘楚,是他从小培养的死侍。清风对他忠心耿耿,绝不可能一声不吭的放人进来,那么能让他放人的只有……
想到这,他立即从水中出来朝那个身影跪下:“大人……大人上次交待的让我控制那个半妖,我、我失手了,但是……但是……”
他想了半天但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道身影终于从云雾中走出,身量俊秀,却相貌平平,可眼尾处那一抹还未淡下去的薄红又生添了几分艳丽。
林栖凰对着乌堂主居高临下饶有兴致的问:“你说控制谁?”
乌堂主闻声猛然抬头:“奶奶的,林栖凰,你耍老子?青锋呢?他怎么能放你进来!”
“嘴巴放干净点。”林栖凰一脚将形象有伤风化的前堂主踹进了浴池。“我可什么话都没说,至于你那什么清风……我略施小计就解决了。”他眼尾的薄红渐消,拍拍手召来一人。
正是乌堂主口中的青锋。
乌堂主这才感到恐惧,他在浴池中连连倒退,溅起“哗哗”的水声。
“你……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像您这么有背景又有能耐的堂主,怎么就偏偏盯上了我呢?”林栖凰说着说着,那双平平无奇的眼睛在乌堂主的眼中渐渐拉长,眼尾再次绽放出一抹薄红。
风止殿上,正批阅请示书的陆无舟那只握笔的手忽的一顿,笔尖在纸张上晕开一片墨渍。
熟悉的妖气波动让他的笔尖停顿在那处许久,几次欲撂下笔又止住。
最终,他还是有些头疼的继续批阅手上的请示书。
这张请示书好巧不巧是“进一步放宽妖族在人族使用妖术建议书”。
陆无舟面不改色,在染了墨渍的那处力透纸背的写下几个大字:“不予通过!”
外门执法堂后院中。
乌堂主神色之迷茫了一瞬,随即清醒过来,可上下嘴皮自已动了起来,不受控制的发出声:“因为,大人让我这么做的,他让我想办法将你做成怨秽的傀儡,或者抹黑你,让你自已主动控制怨秽。”
“呵。”林栖凰冷笑,眼边的薄红更加艳丽:“无冤无仇的,凭什么?就凭我血脉特殊?”
乌堂主双手捂嘴、不断的往嘴中灌水,却还是阻止不了口中的声音连成句:“不……不知,大人只说拖你下水后,给我……更、更多的怨秽。你是人族妖族混血,这种血脉能比任何人都轻易的控制怨秽,所以……”
林栖凰气的一脚将他的头踩到水里,又揪起他的头发,用簪子的尖端威胁道:“就因为这样,你就杀害人家一个内门弟子,还把脏水泼到我头上?还有你那怨秽,你知不知道现在人、妖两族的和谐都是因为那东西消失?你居然还敢再用?你那狗屁老大是什么人?我灭了他!”
死亡的威胁和“魅术”的作用下,乌堂主声音颤抖,嘴皮翻的飞快:“大人向来来无影去无踪,我只知他向来藏在一身黑袍黑面纱之下,手中时常拿着串铜钱,神秘兮兮,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对、对了,大人之前还曾说过,要找他就去……”
“去哪?”
“南边……的、的春度城!”
话一出口,乌堂主抱着头彻底绝望,在他还是执法堂堂主的时候,他也审讯过不少人,所以他清楚,被审讯的人只有什么都不说才可能活的更久。反而那些说的越早的,并不是受折磨更少,而是只能死的越早罢了。更不要说他泄露的这些事,足够让“那位大人”杀他十次了。
果然,林栖凰将脸转到青锋面前,再次使出了魅术,一字一句对他下达命令道:“执法堂前堂主,控制怨秽杀人、栽赃,被牢狱审问时患了失心疯,神志混乱,出狱后在沐浴时因无人看管,溺毕而亡。——若是有人问你就这样答,懂了吗?”
乌堂主被青锋按在了水中,他不断的挣扎道:“林栖凰,你再好好想想!若是我死了被查出来是你干的,你肆意杀人,天则盟不会放过你的!你再好好想想,要不换个别的理由……唔唔,怎么会有人洗澡能溺水呢?天则盟一、一定会追查你的!”
林栖凰充耳不闻,他兀自打开窗户,让室外岁月静好的空气涌进来替换那些发臭的水汽。
不知哪句话让他听进耳中去了,他忽然耸肩一笑,唇边荡开个对无知者同情的弧度。
“乌堂主糊涂了,您可别忘了,您现在可是疯了。疯子是有什么干不来的呢?”
他一只手撑着膝盖蹲下,用那只尖到能戳死人的簪子尖端拍了拍乌堂主的脸:“起初我也觉得,谢小宝这么些年改了又改的天则居然有这么大的漏洞,只要装疯卖傻,再大的罪也能躲过去。”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天则制约不到的地方,自然也没有天则保护,你说是不是啊?”
半个时辰后,打扫的弟子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后推开了门。
然后,惊叫声回荡在执法堂的后院上空。
风止殿中。
祝无忧风风火火的跑进殿中,她背后还跟着个人,如果林栖凰在场的话,一眼就能认出此人是不久前才见过面的青锋。
祝无忧愁眉苦脸的告状:“仙尊,乌长老被杀了。咱们原本将他放出来,是想钓出他背后之人的,好不容易将眼线插进乌家的,这下好了,人没了。仙尊猜猜是谁干的?”
陆无舟将视线投向青锋。
“怎么回事?”
青锋双手一摆,苦笑道:“仙尊看我干什么,从那人一来执法堂的时候我就给您传音了,是您说不要让我干扰他想做的事情,还让我必要的时候帮衬一下。我为了帮衬他,还在他施展给乌堂主那个作用不咋样魅术之后,又补了个真言术。”
他摸着下巴道:“说实话,他一开始拿魅术想催眠我的时候我是真愣住了,怎么能有狐妖把魅术用的这么烂?”
陆无舟放下笔,风轻云淡的维护林栖凰的形象:“他许久未曾使用,生疏了一些。他是不太擅长,但也不算烂的。”
青锋闭上眼摇摇头:“仙尊没见过别的狐妖,啧啧啧……那魅术一施展,三魂都被勾的没了,真正的是让人心甘情愿的做任何事都行,你再看看这个林栖凰,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大傻子才能中了他那魅术!”
祝无忧不知想到什么,忽的一僵,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扭过头看向坐在殿中央的“大傻子”。
陆无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