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浥尘靠着墙边吃红薯,边吃边有些不满的跟谢母抱怨:“娘亲,都是你,我明明还能坚持的,这下梧凰生气了,万一不教我怎么办?”
谢母摸了摸他的头:“小宝,你跟娘亲说,为什么那么想跟人学打架啊?”
谢浥尘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保护你啊,等我能打赢了我爹,以后就不怕他欺负你了。”
谢母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哑然失笑,背过他去快速的眨了几下眼,又忍不住笑,最后揉了下眼睛转过头来再次摸上他的头:“小宝,我……其实,没能保护好你是娘的无能,可是娘不希望你为了这个勉强自已,你还小,长大后会变强的,现在你还小,娘希望你去做一些自已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谢浥尘似懂非懂点点头。
是夜,寒风刺骨,风雪交加。
林栖凰钻进厚厚的被子里,满意的舒口气,一转头陆无舟双眸被白绫遮住,独立于窗前,好像随时会被窗外的风雪裹挟离去。
林栖凰心中愧疚,朝着窗边叫唤道:“陆无舟,来睡会儿呗。床上暖和死了!”
谢浥尘家中并没有太多的房间,只能让二人住在一屋。
陆无舟偏了偏头,顺着墙摸到床边,入手一片温暖。
林栖凰抓住他的手往床上拉,陆无舟却忽然挣脱:“不必了,我修炼就好。”
说着就离开床,扶着墙往窗边的角落走去。
林栖凰眨眨眼,被子一掀,赤脚下床,从陆无舟身后架住他的双肩往床上拖去:“你那个无情道,越修炼越冷冰冰的,你伤还没好,熬夜不好!”
陆无舟闻言偏过头对着他,一言不发却无声胜有声。
“呃……”拖了半天拖不动,反而主动揭开了自已干的好事,林栖凰不由有些赧颜。
冬日的泥地冰凉,林栖凰左脚踩右脚,狡辩道:“总之……我这几天算是完全想明白了,许是母亲听错了名字或者找错了人,差点杀了你是我的不对,你……你想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能补偿你。”
右脚踩凉了,又再次换脚,右脚踩左脚。
陆无舟摇摇头:“不必,你只需要将我眼睛上的毒解开,从此你我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这话莫名让林栖凰有些难过,短暂的沉默了下。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陆无舟完全察觉不到这点变化。
“其实……你是我来人族后的第一个朋友……哎呀说偏了。”林栖凰摇摇头,不忘初心:“总之,多睡觉能让你的伤好的快些,你还是睡一觉吧?”
这会儿左脚也踩凉了,继续换脚。
陆无舟看不见,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注意到他的奇怪动作,不由疑惑问道:“你在……跳舞吗?”
“呃……”林栖凰忽然被尬住,急忙解释道:“不是啊,地上凉,我光脚下来的,脚凉哈哈。”
陆无舟叹口气,扶着墙又回头往床边走。
“你干嘛去?”
陆无舟坐在床边摸索着给自已脱鞋,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睡觉。”
林栖凰瞬间的高兴蹦跶回床边,帮助残疾人脱鞋脱袜。完事还殷勤的帮他掀开被子,邀请他睡里面。
“陆无舟你睡里面吧,我睡姿很好的,我睡外面。”
窗外寒风呼呼作响,寒月照的的屋内一片瓷白冷清,床上却温馨暖和。
林栖凰忍不住问出口:“陆无舟……等你眼睛好了,你要去哪?我是说,或许,说不定我们还能搭个伴?”
陆无舟眼上覆着白绫,看不出睁着闭着。
“回宗门。”
“回宗门之后呢?”
“孝敬师父们。”见身边的人沉默似疑惑,他主动解释道:“我无父无母,是师父们把我捡回来的。是他们将我养大,也是他们给我选择的道。如今修道后无欲无求,听师父们的安排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事。”
林栖凰觉得他该说点什么,可想到自已同样只为了报仇就有些不知说什么。
“那,之后呢?”
“修炼。”
“修炼之后呢?”林栖凰翻了个身对着他:“你修无情道,最后真的会变的什么感情都没有吗?”
“嗯,对,到最后是会无情无欲。其实没有什么好惊讶的。”陆无舟轻声说:“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万物都是一样的,就算不修无情道,有情不过一瞬,都是一样的。然而只有修炼无情道的人才能舍弃全部情感,仅凭理智做出判断。”
林栖凰完全理解不了,转移话题道:“谢小宝的训练这几天也差不多了,再过两日就能治好你的眼睛了。”
“其实……”陆无舟有些犹豫的开口了:“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帮他们。”
“啊?”林栖凰原本有些昏昏欲睡,这下一下精神了:“他们那么好为什么不帮啊?”
陆无舟的语气依旧冰冰冷冷,可这次却在话中夹杂着一丝困惑:“可依照天则……”
“什么破天则,你们就没有人想过这个天则是错的吗?”林栖凰皱着眉撂下这句话扯了下被子背对他结束了话题:“睡觉!”
夜深了,陆无舟睁眼闭眼,眼前都只有一片漆黑。他耳边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和身旁之人浅浅的呼吸声。
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很容易乱想。
陆无舟丝毫没有睡意,他的心向来如初雪后的清晨一般寂静,可这几天却总是发生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理解不了这人为何要救他,理解不了为何要救那对母子,理解不了为何非要他吃那碗面……可,他更理解不了自已为何都一一顺从。
天则也有错……吗?
从未听说过有人质疑天则的错误,可这人却能肯定的告诉他,天则有错。
“睡姿很好”的人到了后半夜就开始折腾,露了只脚在外,似乎是感觉到冷了,朝陆无舟这边蹭蹭,将人当抱枕一样的抱入怀中,一只腿还毫不客气的搭在人身上。
这本是个十分冒犯的动作。从林栖凰叫他一起睡觉那里开始,甚至更早,从他捅了自已一刀开始,就全是放在平时不可被饶恕的事情。这些突如其来的亲密与接触让陆无舟习惯性的排斥。
可不知为何,他却完全不想追究了。
试探性动了动被压麻的腿,换来那人一声嘟囔的梦呓后,陆无舟便不敢再动,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带着点点涟漪般轻轻的烦忧思绪枯躺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