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舟似乎有话想说，张了张口，像是日夜辗转在心头的某句话要脱口而出，却生生卡在喉头。
林栖凰愣在原地。
他很快回过神来，小指不自在的躲了下，对着明显反常的陆无舟不确定的询问：“仙尊这是何故？”
话出口的瞬间手腕上的力度骤然一紧。
林栖凰吃痛的“嘶——”了一声，手上的力度被陆无舟如梦初醒般松开。林栖凰当即后退几步，离的远些后站定俯首，不卑不亢的行礼：“见过仙尊。”
心中却惊疑不定：不会露出了什么破绽被看出来了吧？
“你叫我什么？”
“仙尊。”林栖凰摸不定他的意思，心中反而疑虑和警惕更甚。
陆无舟长睫颤了颤，身后的背云微不可察的晃了晃。
“抬起头来。”
林栖凰头低的更低。
陆无舟此前救过他一次，帮过他一次，按说他但凡有些良心都该感激他尊敬他。然而林惊羽却说：一旦被陆无舟发现，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林栖凰心中也清楚，陆无舟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在帮助逍遥宗的林栖凰。一旦被仙尊发现自已之前那个大魔头身份，说不定真的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毕竟那个人百分百的不会手下留情。
他抿紧唇，礼仪越发规整，让人挑不出错。
语气也越发疏离恭敬：“能得仙尊看一眼弟子的比试，是弟子的荣幸。”
陆无舟此时的站位背对着众人，只对台下无数探究的目光留下一个修长的背影和压住衣角背云。他原本向面前倔强的少年伸出了一只手，却被这句话定在了空中。
因着角度，没有人看见他伸出的那只手。因着低下头这个姿势，一向眼神极好的林栖凰也没有看见。陆无舟那只悄悄伸出的手僵了片刻后又收了回去。正如它伸出时一样的悄然无息。
林栖凰的头上，陆无舟的声音响起，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冷淡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苦涩。
“也是……”
气氛一时间安静的诡异。陆无舟不出声，台上台下的人也不敢出声。
正当林栖凰头低的脖子都有些酸了，思忖着要不要再试探一下的时候，一道清越的声音由远及近到来。
“陆仙尊，您这是什么意思？”谢浥尘也从嘉宾席上旋身而下。他在人群之前再次端起了雪月书院一院之主的样子。他一身青衫清风朗月，言笑晏晏，如沐悲慈。端的是一副读书人的温柔文雅气质，让人根本联想不到之前在嘉宾席上咄咄逼人的架势。
然而这份清润的气质没维持多久就又被他那张不饶人的嘴亲自撕碎。
“陆仙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算他跟梧凰一样会‘术式反转’又怎么样？陆仙尊难不成还能找到个替身不成？”谢浥尘的视线落在林栖凰身上，控制不住的恍惚一瞬。在看清林栖凰的脸和动作后，紧接着一阵愤怒从心底升起。
果然不是……
那个人的头颅永远是骄傲的，那个人的眉眼永远的艳丽的，更重要的是，那人早就死了。
陆无舟一言不发的将手藏在衣袖之下，手心之中还有着一丝余温。然而那道温度很快就会散去。
有了谢浥尘的忽然插入，林栖凰趁机抬起头来揉揉脖子，眼中尽是迷茫。
术式反转是什么？梧凰不是那个绝世大恶人吗……怎么又听见了这个名字？
谢浥尘的背后，祝无忧一路从嘉宾席的楼阁上跑下来，飒爽的马尾微微被汗濡湿。
“谢院长慎言。”祝无忧与不分场合的谢浥尘不同，她在众人面前还顾及些雪月书院的面子：“众所周知，梧凰是致使人族与妖族和谐相处的英雄之一，而林栖凰只是逍遥宗一介外门弟子。我想，只要稍微辨认，不会有人将二人认错的。”
言语中暗戳戳的点了谢浥尘之前在嘉宾席上说林栖凰像梧凰的事。
谢浥尘向前一步，眼中依然端着清润无双，唇边却荡开冷意：“我是说过，那又怎么样，只是说说，我可没有……”
“梧凰不是个绝世大恶人吗？”林栖凰的声音不合时宜的突兀的插入，他神色迷茫，真诚发问。
不是，本来以为和自已一样是绝世大恶人的梧凰怎么背叛他变成英雄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的吃瓜群众齐刷刷的一僵。众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在林栖凰身上。
祝无忧的表情也变的奇怪起来。
陆无舟却心中一动，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似有释然。
谢浥尘的话卡在半截在口中，几乎是瞬间转头炸毛，咬牙怒视着林栖凰：“你说谁是恶人？！”
“完了完了！”嘉宾席上带着一众雪月书院的人高速记载的小书童忘记手上还拿着笔，“啪”的一声拍在自已脸上，甩的墨点子满脸都是。他一边慌乱的拿校服擦着脸一边忧愁道：“完了完了！谁人不知院长三忌，一忌别人打断他，二忌有人在他面前说梧凰不好……”
谢浥尘脸上仅有的几分温润也端不住了，他拨开祝无忧，缓步朝林栖凰走来，一字一顿的道：“我只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你有种再说一遍？”
面对疑似炸毛而杀气腾腾的谢浥尘，林栖凰莫名心中没有一丝害怕和畏惧，反而升起一丝熟悉的好笑。
他微微仰头望向谢浥尘，刺眼的阳光晃的他眼睛一花，眼前闪过一个毒舌的小男孩，男孩的脸逐渐与谢浥尘重合。他衣衫破烂，眼中却充满倔强，他朝自已冲过来，一边冲着还一边龇牙咧嘴的威胁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男孩个子差自已太多，林栖凰一伸手就将男孩按住，任他挥舞着拳头怎么打都打不到自已。
回过神，突然发现台下今日不知第几次震惊到安静的人群再次安静，自已的手不知何时也伸了出去。
手下按着脸比地面还黑的谢浥尘……
“啊，”林栖凰收回手，真诚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完了！这下真完了！”小书童“啪”“啪”的两声，手中的书简和笔一前一后掉到地上。
“院长三忌，忌别人摸他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