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我收到门卫处电话,说我有快递签收。
等到换班时间到,我去门卫处取了快递,还没到家里,就收到了祁煜的电话。
“喂,快递你收到了吗?”
“刚收到,还没拆开看,是什么呀?”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开门。
“那你先看看。”说完祁煜就挂了电话。
我先换了一身家居服,把猎人装备丢洗衣机洗,然后找了一把刀子拆开了快递,盒子里是一个五六十公分的波波鱼公仔,瞪着大大的眼睛,撅着嘴,蠢萌蠢萌的样子。
我给祁煜拍了一张照片过去。
【柳菲菲】东西已经收到,怎么想着给我送这个?
【祁煜】上次一起去抓娃娃,你不是送给我了一个波波鱼公仔吗?我把它放在了床头,然后每天起来,我都发现那只波波鱼在瞪我
【柳菲菲】这好办,你要实在气不顺可以瞪回去。
【祁煜】......驳回。
不如你过来帮我瞪回去。
【柳菲菲】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祁煜】心情的界定就和灵感一样,太主观又太缥缈。
我怎么界定自已是心情好,还是不好?
哎
【柳菲菲】你可以亲亲它,说不定心情可以好一点。
【祁煜】这是在帮我放松,还是让我和这个波波鱼一起头大......
由此见得,你的建议靠谱程度有待商榷。看来以后要多和你唱唱反调了。
【柳菲菲】你当然可以这么做。
比如,明天我正好休息,而现在正是赏菊品蟹的时候,在我邀请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和我唱唱反调,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祁煜】你的好友撤回了以上信息。
哦,赏菊品蟹吗?这真是一个好主意。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私房菜,而且就在一家菊花植物园中,螃蟹新鲜又美味。
【柳菲菲】那明天不见不散?
【祁煜】不见不散。
临空市近郊最大的植物园有一个很大的菊园,这个季节正是人多的时候,祁煜似乎和这个植物园的负责人认识,我们竟然有幸进入了不对外开放的珍贵菊花园区,园区打扮的比起外面的精致显得素雅多了,而且配备了很多专业的设备,而这里的菊花品种也是外面所没有的稀有甚至濒临灭绝的物种。
“在我的老家,有赏菊和饮菊花酒的习俗。”我给祁煜科普我曾经的世界,有很多话我不会明说,可是也不会故意遮掩。
“菊花和黍米混合酿成菊花酒,爸爸说古人称菊花酒为长命酒,虽然菊花酒不能长命,令人不老,但是确实有清热解毒,明日祛风,平肝疏肺的功效。
秋天一家人一起品蟹赏菊观月似乎就是整个秋天最美的事情了。”
和祁煜漫步在菊花园里,看着开的各异的花朵,我和祁煜讲着我的曾经。我们家住的是老房子,藏在老楼大厦外的清净之所,有一个大院子,爸爸做了一个葡萄架,还种有一颗石榴树。
无数个夜晚我们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一边剥着石榴籽,一边听爸爸讲各种典故。
他是一个儒商,格外喜欢传统文化,常说的一句话是君子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他克制内敛,包容又智慧,教育我却总是说,没有什么比你自已的想法更重要。
在别家比起教女儿,更像是给别人教儿媳妇的情况下,他从来不说女孩子应该怎么怎么样,而是你喜欢什么?那就去尝试做。
“我小时候很调皮,是不愿意停留下来去听老一辈的念叨的。”祁煜带着我到他提前预约好的饭店,这家私房菜就在菊园里,坐在廊下温着姜茶,品一只大闸蟹,是说不出的惬意。
我拍了一张照片到朋友圈,标准九宫格,将秋天这一天的美景放到记忆里。
祁煜看我拍完照片才开始动手吃螃蟹:“我小时候喜欢抓两只螃蟹看他们打架,输的一方就会被我吃掉。”
“哇,那他们岂不是要拼尽全力了。”我幸福的吃了满满一口蟹黄,然后开始拆蟹腿。
“有时候受伤的也会是我,记得有一次捉迷藏途中很无聊,我就抓了两只螃蟹玩,然后有小伙伴找到了附近,我就换地方躲,想把两只螃蟹先生一起带走,结果着急之下没注意,就被其中一只夹住了手。”祁煜眨了眨眼睛说。
“那你哭了吗?是不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就被找到了?”
“才没有。我硬是忍着疼,先找了地方躲好,等小伙伴离开,才哭着看我的手,螃蟹先生的钳子已经被我揪下来了。”祁煜伸出他的小拇指说:“呐,就是这根手指。”
我伸头看了看,估计那时候祁煜太小了,愈合能力太好,所以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
就这样我和祁煜边吃边聊,花了很久时间吃一顿饭,却一点也不感觉无聊。
祁煜还随手手绘了一张画着菊花石头和柿子树的书签给我,我很喜欢。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祁煜的车莫名其妙的没气了。
我们面面相觑,祁煜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才发现他的车前轮里扎了一颗钉子。
“怎...怎么会这样?祁煜看着他的车胎说,现在的人这么没有公德心的吗?大路上怎么随便丢钉子呢?
世风日下,人心叵测啊。
大马路上是什么可以随手丢钉子的场所吗?”
我无视他夸张的表演,给拖车公司打电话,安排好后续事情后,才问在一旁蔫头耷脑的祁煜:“那我们怎么回去?这个点晚高峰,车不好打,要不我们骑共享单车回去?”
祁煜看着不远处的河跃跃欲试:“要不,我们游回去?”
我看着这条每天想着泡水的鱼,微笑着打断了他:“那你慢慢游,我就先骑车回去了。”
“我不会骑车。”祁煜可怜巴巴的抬头看着我,一米八的大男人蹲在地上,看上去像是被抛弃的大狗狗。
“你该不会是想抛下我自已走吧?”他问。
“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我带你,可以吗?”
“好!”祁煜一下就精神起来了。
我去扫了一辆单车骑到祁煜跟前说:“上来吧,后座有点窄,你委屈一下。”
“那个,以免路上颠簸发生意外,我可不可以把手......”
“不行。”
“我还没问完呢?”祁煜不满的抱怨。
“你的手除了后座,哪都不许放。”我义正言辞的踩着单车说。
“好吧,其实我只是想问你,可不可以把手机交给你保管。”
我猛的刹车,扭头看身后的祁煜,他理直气壮的带着控诉的眼神看着我。
我扭过去捏了捏他的脸:“故意耍我?”
“我没有。”他的脸被我捏变形了,吐字不清的说。
“坐好,不闹了。”我重新出发,夜色下的林荫小路清风微拂,不像大路喧嚣,有不知名的鸟鸣在头顶的树枝上叽叽喳喳,祁煜坐在后座,似乎很享受这个氛围,哼起了一首小曲。
这个调子......
我仔细聆听,确实和我梦里的少年哼唱的乐曲很像,于是我问祁煜:“这是什么曲子?”
“没有名字,是我的家乡所有人都会哼的一个小调,据说是请求神灵降福的请神曲。”祁煜问我:“好听吗?”
“好听,我觉得,你的歌声和你的画一样能触动人心。”
“这话我爱听,姑且引你为我的知音。”
祁煜在后面哼的更高兴了。
而我的思绪则回到了梦里,梦里的利莫里亚少年哼着请求神灵降福的曲子,但是他们信仰的太阳神迟迟没有到来,他带着绝望的等待死亡,我被歌曲吸引,顺着歌曲见到了那个倔强美丽的少年,我听到了绝望,和心底的祈祷,我好奇,一个人的求生欲能够有多么顽强,哪怕背弃自已的信仰吗?
我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告诉他,我可以让他活下去,只是他们再也见不到太阳,必须生活在黑暗的深海,以一朵小小的火焰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