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刘季准备主政松州的消息,程朝伦拜访刘季的消息,也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太师府中,当朝太师聂行谚之子,吏部员外郎聂寅,正站在他的父亲面前,向聂行谚说道:“爹,我听说程朝伦那个老匹夫,昨天,去了一趟刘骏的府邸,真是谁都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是他。”“程朝伦”本来闭目养神的聂行谚这时睁开了眼睛,目光中露出一丝不解。
“是啊,这个程朝伦,人老心不老,为了当官,一把年纪了,还往塞外跑,这也罢了,还在刘骏那个黄口小儿手下做事,真的是贻笑大方。”聂寅笑道。
聂行谚看了儿子一眼,说道:“寅儿,你可知道,当年陛下还是那个无权无势太子的时候,第一批投靠他的人里面有谁劝解陛下重用庞云的人,是谁”
聂寅皱了皱眉头,说道:“不会就是程朝伦吧”“哼,整个大晋,这个程朝伦,他是其中一个,我看不清深浅的人,若不是我当年跟他是一同投靠陛下,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了,论识人之明,他,能在大晋排前五,这一点,为父,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他又请求前往松州,难道是看出刘骏未来的成就”聂行谚皱着眉头说道。
聂寅对父亲的担忧有些不以为然:“一个是龟缩二十年的糟老头,一个是出身秦州小族毫无根基可言的毛头小子,能做出什么大事,而且孩儿听说,那个刘骏,有寡人之疾,风流好色,家中姬妾,是一对姐妹花,年少气盛,又沉湎女色,这种人,能成大事才怪。”
聂行谚恨恨地指着聂寅叱道:“你个孽子,你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上了人家的姬妾,想据为已有是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想都别想,他刘骏再怎么样,也是一方大员,入了陛下的眼,你真要做出什么惹怒他的事情,赵王一伙人,肯定趁机拿此事做文章大闹一番,到时候,太师之子仗势欺人,夺人妻女,闹到陛下那里,老夫也保你不得”
聂寅饶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被自家父亲这么一怒叱,也不由得脑袋一缩,悻悻地说道:“没有,没有这样的事,那么父亲,按照你说,程朝伦成为了刘骏的助翼,我们是不是……”说着,他做出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聂行谚摆摆手,悠悠说道:“不,不用,先不说出了什么事情,陛下那边不好糊弄,持续关注他们就行,不需要有什么行动,老夫也有兴趣看看,这个程朝伦还有刘骏,到底还有什么本领,能到达哪一步。”“是,爹,孩儿马上去安排。”
聂寅说完,便离开了书房。
“唉。”聂行谚看着儿子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自从程朝伦上门之后,刘季的府邸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来到这里,询问松州空缺之事,可遗憾的是,这些人里面,大多数都是平庸无能,又想投机取巧的人,刘季跟他们聊了几句,大概了解了他们的底细和水平,就打发他们离去,只留下几个郁郁不得志的能吏,以及几个有一腔热血的太学生。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神衣卫中的几人,祁麟,洪彦章,林睿,凌天放,孙子寒五位被他提拔过的手下,竟然离开了神衣卫,前来投奔刘季,对于五人的离开,神衣卫督凌步虚竟然没有阻拦,只是让祁麟等人带话给刘季:好好干。
期间,赵王杨晟派人将刘季请过去,询问了一下情况,并且向刘季保证,会尽力动用资源,让刘季很快就会调回来,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刘季心中除了冷笑,并没有别的想法。
晚饭过后,下人来禀报,说是有客人到访,刘季问道:“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下人却说道:“那人说,自已姓独孤。”
刘季大感意外,怀着疑问来到了客厅,走向了客厅。还没走到就看见,独孤连环已经坐在院子的凉亭中,向他招手了。
刘季走入凉亭,问道:“独孤兄,为何不在客厅而在这个地方呢还有,独孤兄来找刘骏,有何指教”独孤连环开门见山地说道:“子业,我来这里,是为了,松州之事。”
“松州”刘季心中疑惑不已,独孤连环这样的贵公子竟然对松州有兴趣,刘季很早就看出,独孤连环,也是文武出众之人,而且隐藏得很深,现在看他的身手,虽说不一定与自已相仿,但是如果参加武举大比,十六强之位毫无问题。
难道独孤家打算把手伸进辽东行省了吗
“没错,松州,我想去松州,希望你能够接纳我,之前一段时间我在申州,五天前我才得到这个消息,就马上赶来京城找你了。”独孤连环的这个请求,让刘季觉得非常意外,科举榜眼,世家大族第二顺位继承人,前途无可限量的贵公子,竟然想跟着自已这么一个半流放半提拔的小家子前往一片未知的苦寒之地
刘季不认为自已有那种天生的王者霸气,能够让这名如笑面虎一般的贵公子纳头便拜,他到底为了什么
未等刘季提出疑问,独孤连环便自顾自说道:“我在路上遇见了伏击,是大哥派来的杀手,我大哥,是未来独孤家的家主,独孤连城。”
“是世家争权夺利的老套戏码吗这与你要去松州,又有何关系”刘季问道。
“很简单,因为我想成为独孤家的家主,”独孤连环转过头看着刘季,笑着说道,“我现在是申州当台县县令,正七品,如果不出意外,我要升到申州刺史的位置,起码要是十年,再在申州做出政绩升任更高的官位,起码再要一个十年,更何况,我的大哥,肯定不会让我如意,他会不断给我制造麻烦,让我无法轻易爬上去,还有,当今陛下,与各地豪族大家的矛盾,我相信你也知道,我一个大豪族的子弟,他不压制,就已经很好了,与其在申州饱受压制,倒不如到松州搏一搏。”独孤连环解释道。
“你要去松州,是因为那里还算是无主之地,独孤家的势力无法触及,你就天空任鸟飞,至于功劳政绩,以你的能力与才智,做出几件让朝廷刮目相看的大事,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最好的,就是把我这个已经进入陛下视野的人拉下水,这样的话,不仅有我作为你的挡箭牌,你还可以不断立功升迁,最后通过我这个外部的势力,来帮助你获取独孤家家主之位,对吧”刘季目光灼灼地看着独孤连环,悠悠地说道,“你觉得你这样利用我,我会答应你吗”
“子业,你是聪明人,你缺乏根基,需要大量有能力的人在你的麾下,才能实现你的野心,我能够帮助你,我虽然不能调用独孤家所有的资源,但是我自已会有自已经营的一点人脉,这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与其说利用,还不如说,合作,那位程朝伦程老大人,不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找你的吗”独孤连环并没有否认自已的用意,反而把牌都摊出来对刘季提议道。
因为同是来自青州的原因,刘季特意了解过独孤家这个青州大族,独孤世家,始于三百多年前的前朝,因帮助大晋太祖皇帝杨拓争霸天下而兴旺,因二十多年前果断支持当今天子为帝而达到顶峰,如今的家主名独孤崇,官拜两河行省布政使,从三品,地位仅次于两河的总督秦秀成,其弟独孤敬,官拜青州指挥使,从五品,其嫡亲大儿子独孤连城,官拜青州长史,从五品,虽然独孤家郡望在青州,但是整个两河行省的豪族,也是为他们马首是瞻。
刘季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已接纳了独孤连环,会被他殃及池鱼,毕竟,因为他,而无意中得罪一位世家大族的第一继承人,无疑是一个愚蠢的行为,然而独孤连环的话,恰好戳中了刘季的软肋,他现在太缺少可用之人,如果接纳独孤连环,虽然会得罪独孤连城,可自已就实打实地多出一名出色的手下,如果不接纳,独孤连城不会感谢自已,自已更是少了一名优秀的部下,他没有选择可言,所以,即使刘季的直觉告诉自已,独孤连环投靠自已的理由,应该还有别的原因的情况下,他还是只能选择接纳。
于是,刘季说道:“独孤兄,我,松州,都可以去接纳你的到来,你刚才说是合作,那么我要看到你的诚意,我想知道,你的诚意,在何处呢”
独孤连环笑着摇摇头,一副“被你打败了”的样子,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刘季说道:“这就是诚意,这里是十万两银票,全数交给你支配,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我必须要知道这十万两银票的全部用途。”
刘季在以往的任务中,也获得了不少的钱财,上次在西川,大闹范州的时候,他也顺手摸鱼地拿了一点钱,但是这些钱加起来,不过是两万两白银都不够,现在他准备前往松州,要把松州发展成自已的根据地,就除了有人,就更要有钱,现在独孤连环送来十万两的银票,无疑是雪中送炭,这样他就能更好地施展了,独孤连环把刘季的最迫切需求都摸得一清二楚,这样刘季更加无法拒绝了。
“你到了松州之后,想在哪个位置上”刘季这样问道,表明自已已经接受独孤连环的合作邀请。
独孤连环笑道:“我不会为难你的,松州辖下的一个县,就可以了,但我要县丞县尉都要听我的,如果你手头上有合适的人,可以派遣来帮我,如果没有,那我就自已独揽县中的大权了。”言下之意,就是直接废掉那个县原来的班底。
刘季考虑了许久,伸出手,向独孤连环说道:“一言为定,希望你不会让我或者让你自已失望。”
“放心,除了我那位心狠手辣的大哥,我从来都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独孤连环伸出手,两人“啪啪啪”三击掌,表示二人的合作同盟初步达成。
初步同盟达成之后,独孤连环没多久便离开了刘府,坐在归程的马车上,一名坐在独孤连环身边的中年男子问道:“二少爷,属下有一事不明,这刘骏只不过是一个毫无根基的边缘之地的刺史,何必要花费十万两去和他进行合作,朝中愿意与您合作的势力比比皆是,为何不去找朝中其他大势力”
独孤连环眯着眼睛看着自已的手下,笑着说道:“十万两,在我看来,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你怎么不想想,那些根深蒂固的势力,或多或少都会与地方的豪族有利益关系,他们会为了我而去压制独孤家吗就算有势力肯帮助我,让我能够登上家主之位,势必也要插手独孤家族内部事务或者需要我付出更沉重的代价,到那个时候这些尾大不掉的问题,带来的损失,肯定比十万两银,要大得多。”
他想了一下,又说:“再庞大的外部势力,始终都是别人的,一个狐假虎威的傀儡家主,你以为我会去做吗大势力坐拥大量的资源,人才,金钱,而刘季除了一点钱和几乎一无所有,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要好,受恩者才会铭记于心,以后一旦成功,得到的受益会更大。”
“可少爷,这刘骏,有可能会成功吗虽然看上去才能出众,但是毫无根基,又受到打压,看上去是赵王的人,然而好像赵王并没有对他有多大的在意,他本想做一名孤臣,可好像,京中众多势力都是对他进行有意无意的打压。”
独孤连环冷哼到:“赵王,不过是有眼无珠之辈,依托着母族还有山阴公主的帮助,到现在还没坐上太子的位置,就足见他的能力和格局了,虽然有些小聪明,可并不能成事,如果我要收刘骏的心,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流放到东北,哪怕最后不能改变结果,但是你的表现会看在其他人眼里,如此趋利避凶,寡恩薄情之辈,陛下,是不会让他登上太子的宝座,毕竟,统领一个国家,靠的不是耍小聪明,而是要有大格局,还有富有远见的目光,这两点,赵王都没有。”
“可是赵王现在,声势的确很大,毕竟,他的外公是礼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母亲是深受陛下宠爱的南贵妃,陛下不会不考虑这些事情的。”独孤连环的属下继续规劝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太子之位更加不可能是他,你想想,他现在只是一个亲王,却有那么多人为他摇旗呐喊,还包括皇帝的妹妹,要真成了太子,岂不是要直接要求陛下禅让?所以,过犹不及,赵王行事过于肆无忌惮,早已经让陛下开始考虑收回权力。”独孤连环摇摇头,继续道,“现在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陛下收回他权力的契机。”此时,中年人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再言语,马车中陷入了沉默,寂静的大街上,只余下“哒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独孤连环离开之后,刘季一个人独自回到了书房,书房的灯光彻夜通明,后宅中的美人虽然好奇,但是谁都不敢去打扰刘季,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刘季又跑去云来客栈,找到刚刚起床的老掌柜孙成高,让他把一封密信,转交给谪仙教七星中的“瑶光”,老赌棍“九指骰魔”吕涛。
事情办完之后,刘季正打算去一趟神衣卫府走走,见见卫督凌步虚,毕竟凌步虚本人,对自已有提携之恩,理应探望一番,然而到了神衣卫督府时,却被告知,凌步虚此时不在,刚离开卫督府门口,就被两个人给拦住了,其中一人恭敬道:“刘大人,我家主人有请。”此人的声音尖细,而且白面无须,刘季看着此人,脑海中出现一张妖媚的脸蛋,心中哀叹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便朝着来人所指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