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行省,范州,西川总督府,西川行省百官之首齐天生,正满脸寒霜,听着下属的汇报:“属下已经四处查探,明确证实,这几天,在刑州各处,被百姓发现的西狄人的尸首,正是阿克巴统领的部下。”
“那阿克巴本人呢?本督要知道,阿克巴在哪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属下,属下……”
“废物,通通都是饭桶,那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齐天生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根据属下猜测,应该是从京城来的那一队神衣卫动的手,也只有他们才有这个特攻能力。”
“神衣卫?”
“没错,应该就是神衣卫四队,他们的领头,是今年在文武举以及千秋宴上都大放异彩的秦州仕子刘骏,此子听说是被陛下钦点为神衣卫少尉,直接领军。”
下属回答道,“在西川境内,只有他们能做到了,而且,属下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怀疑上本督?”齐天生轻蔑地说道,“无凭无据,一个小小的神衣卫少尉,也敢对一方大员指手画脚?”
“但韩嗣业那边……”
“你们继续派人继续监视神衣卫,韩家与钟家,做得干净一点。”齐天生那如鹰鹫一般的眼中闪过一丝利芒,“钟京和韩嗣业,做什么多年来,对我忠心耿耿,可是,他们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去吧,还有,继续给我去查查,到底是谁?是谁把粮仓的卫兵全部杀了,让本督如此被动。”
“是。”下属接到命令之后,马上离去。
下属离开之后,齐天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太绝情了?”
这时,从房间内的屏风后,走出一位美艳的妇人,如果刘季在场的话,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美妇人的面容,正是刘季在江南行省见过的那位“神妃娘娘”,只见“神妃”娇笑道:“怎么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小的一个师爷和一个总捕,你都不舍得吗?王者,是不需要有怜悯之心的。”
被神妃这么一说,齐天生点点头道,上前两步,抱着美妇人的腰肢说道:“夫人你说得对,是你提醒了为夫,本督有你这么一位贤内助,真是如虎添翼,你放心,等大事有成,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夫君……”“神妃娘娘”伏在齐天生的怀里呢喃道。
听到怀中美人娇滴滴的那句“夫君”,齐天生的心都酥了,却没发现,怀里的佳人,美目中闪过的一丝轻蔑的光芒。
与齐天生温存了一会,“神妃”便回到了自已的寝间,她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已,一边问道:“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回禀神妃娘娘,一切顺利,不过好像那位神衣卫少尉,好像在谋划着什么。”
一处声音响起。
“嗯,不管他谋划什么,盯紧他,有什么异动,马上汇报给我。”
“是。”
刘季回到驿站后,分别发出了几条命令:一、白少川,方伯涛二人,分别带领两队部下分别从东北方向以及正东方向隐匿行踪,返回京城;二、派遣孙子寒与林睿,带着西狄人首领的人头,暗中前往西川边军帅帐驻地贝州,向西川边军报信提醒;三、亲自带领洪彦章与祁麟二人,前往范州,寻找志光大师,剩下的人,以凌天放为首,在西川散播信息,劫杀粮仓的西狄人,已经被神衣卫击破,信息散播完之后火速返回京城。
短短的两个时辰,神衣卫四队所有的人,除了刘季与祁麟还有洪彦章三人以外,其余的人,都已经离开夏谷县,各自执行自已的任务了。
而纪霜华等四女,则是早就收拾好金银细软,以上香祈福的名义,离开了钟府,韩佳莹与朱诗瑶一起,则是以踏青为名,也暗中带着东西,离开了韩府,至于齐天生所安插的奸细韩志,则早早就被刘季抓住,问出了一些消息之后,毫不留情地灭了口,暂别了四女之后,他便带着手下二人,快马加鞭地前往范州。
刘季这样做,完全就是等范州那边的总督府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快刀斩乱麻,打一个时间差,等齐天生那边收到信息后,遍地开花的踪迹让他无从下手,浑水摸鱼,逃出生天。
而事实也证明了刘季计划的正确性,当总督府那边收到了神衣卫踪迹的消息之后,刘季已经到达了米阳,齐天生看着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的手下,感到有些不妙,神衣卫的动作实在是太迅速了,到底他们掌握了什么,才让他们如此快速地退出西川,并且是化整为零地快速离去,更让他感觉不安的是,钟韩两家的主人神秘消失。
他意识到,自已的谋划可能暴露了,当机立断,让指挥使徐旻,派遣两千精锐骑兵,分别截杀白少川以及方伯涛二人所带领的神衣卫部队,然后在死士中挑选出五十人,分成三路,分别前往追杀钟韩两家的人,消失的林睿孙子寒,以及已经进入米阳的刘季。
在一辆正离开西川行省的马车中,里面坐着的人,正是刘季新收下的四人,纪霜华,钟南屏,韩佳莹祖孙三人以及朱诗瑶。
另一路,一直在赶路的孙子寒向林睿问道:“林兄,你说刘大人这样的安排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几行人要或明或暗地向各处行进呢”
林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其中一路负责报信的,但是我知道大人这么做,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是由于一些原因,不能告诉我们,可大人虽然年轻,却不会无的放矢,也许,也许跟这有关。”说完,他指了指地面。
孙子寒瞳孔收缩:“你是说……”还没说完,他就被林睿捂住了嘴巴,看着林睿摇摇头,才缓过气来,可眼中的一丝惧怕却显而易见。
“什么都别说,赶路吧,刘大人大摇大摆地前往范州,就是吸引注意力,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要尽快完成任务,离开西川,他多一天暴露在西川,就多一份危险。”
说完,二人又不再言语,埋头赶路了。
灵觉寺,位于范州米阳县郊外的一座小庙,刘季一行三人来到这里,庙门口处,有一名小沙弥正在扫地,祁麟上前问道:“小师傅有礼,请问志光大师,就是在这里挂单的吗”
小沙弥抬起头看了看祁麟,又看了看刘季和洪彦章,略带奇怪地问道:“施主是什么人找小僧的师傅有何贵干”他并不是看着祁麟,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季,很显然,他认出刘季,是这一行人的首领。
刘季微微一笑,走上前,双手合十,向小沙弥说道:“小师傅有礼,在下姓刘,自京城而来,有事要找志光大师,只要小师傅跟大师说刑州故人有事求见即可。”
小沙弥狐疑地看了三人一眼,说了一句:“请三位施主稍等片刻,小僧去禀报师傅。”说完,返身入寺。此时的祁麟以及洪彦章,已经知道刘季带着他们二人大摇大摆来范州的用意了,但是对于刘季来到范州后直奔主题的做法,洪彦章相当不解,他问道:“刘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大人身负获得证据的重任,为什么不暗访,而是光明正大地行动”
刘季扭过头笑着说道:“第一,我必须为其他人争取时间,一旦在我们获得证据的之后,再行定夺的话,在这期间,被敌人打了个时间差,偷袭西川边军,哪怕最后我们拿到证据也太晚了,所以这两件事必须同时进行,第二,如果你是敌人,看到我如此光明正大,直奔主题,会不会怀疑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悄悄派人到别的地方办事”
此时洪彦章才恍然大悟:“大人是利用对手多重考虑的情况下,会投入更多的资源去挖掘那些不存在的被派去暗访的人,而恰恰忽略了就站在明面的我们大人这一手虚虚实实真是漂亮。”
没过多久,便看见小沙弥从庙里面走出来,向刘季说道,“这位施主,师傅有请,请其余二位施主在外稍等片刻。”
祁麟听后,正想上去理论,刘季摆摆手拦住了他,说道:“不妨,你们就在这等我,小心行事。”
“是,大人。”
刘季说完,便跟着小沙弥进了灵觉寺。
志光和尚进门之后,是一处小庭院,庭院里种着几棵菩提树,显得庄严肃穆,前方便是一处佛堂,此时在庭院中看去,这佛堂倒也不小,很古朴肃穆,随着小沙弥踏入佛堂大门之内,迎面便是一股子檀香扑鼻而来。
入门之后,正对大门供着一尊金身大佛,佛像庄严,双手合十,双眸微闭,露出那一丝缝隙,佛眼就似乎已经看遍天地之间万般玄妙,两边则是竖着两根红色的柱子,佛龛之下,供桌上则是供着香火,檀香袅袅,香味便是从那里发出来。
整个佛堂十分简洁,除了供奉金身大佛,整个佛堂倒是显得十分的空阔,正堂两边,各有一扇门,亦是分有两处侧堂。
供桌下面,摆放着几张蒲团,刘季此时瞧得清楚,正中一张蒲团上面,背坐着一人,此人显然正在坐禅,全身上下穿着一身灰旧的僧袍,盘坐在蒲团上,不动如山,他双目紧闭,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显得异常的虔诚,但是刘季感觉得出,眼前的这位僧人,武功不俗,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此时刘季双手合十,向坐在蒲团上的僧人行了一礼道:“在下刘骏,见过志光大师。”
僧人听到刘季的话,扭过头看了刘季一眼,悠悠说道:“施主年纪轻轻,面相中却隐藏着淚气,双目含煞,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啊,也罢,东西呢”
刘季听到志光和尚一眼看破自已的面相,心中不禁一颤,可志光却没有追究下去,所以也没有表现失态,从怀里掏出纪霜华所给的玉佩,双手递给志光和尚,志光和尚拿过玉佩,看了一眼,就对刘季说了一句:“施主请跟贫僧来吧。”便离开佛堂,走向了后堂。
刘季跟着志光和尚走进了后堂,后堂不小,里面有着一张石桌,旁边还有几张石椅,正中间还供奉着一尊佛像,志光和尚走到佛像之前,在佛像的某处轻轻一按,“咔擦”一声,佛像应声而动,“嘞嘞嘞嘞”的声音,佛像竟然完全转过头来,接着志光和尚又在佛像的脑袋上点了一下,佛像背后某处突然凹陷下去,志光和尚伸手放入佛像中,从里面掏出一本书。
他走过来,把书递到刘季手上,说道:“施主,这就是当年韩施主交给贫僧的东西,他说过,有朝一日,无论是谁把玉佩拿来,都要把里面的东西交给他,今日施主的到来,也了却了贫僧心中的一处牵挂了。”
刘季双手接过这本小册,再次向志光和尚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晚辈多谢大师。”他翻开小册子看了一下,里面竟然是一笔笔账本,上面记录的都是西川总督齐天生在西川任职期间,与西狄人的每一次交易的记录,里面除了粮食,盐巴,甚至还有武器,军马,每一次交易的金额,少则几万,多则数十万两白银。
志光和尚摆摆手,道:“当年韩施主郑重托付,可见里面的东西,必定是极为凶险,相信施主此时也处于危险当中,既然东西已经拿到了,施主,就请回吧,还有,施主的涵养功力很好,然而眉目间的煞气,却在不断溢出,必定是人生坎坷,遍布荆棘,还望施主留一份慈悲之心,少作杀戮。”
刘季深深地看了志光和尚一眼,转过身,走了两步,打开门,背对着他说道:“大师,小子愚钝,只知道杀人,偿命,在下也曾经想过释然,可是,如果这样,谁又为那些枉死的冤魂伸冤超度呢每当我要释然之时,我总会梦到死者死前的绝望与痛苦,所以,大师的好意,在下心领,告辞了。”说完便踏出房门离去。
志光和尚看着刘季那孤寂的背影,“阿弥陀佛”,摇摇头。
就在此时,洪彦章与祁麟还有小沙弥三人闯入了院子,祁麟对刘季说道:“启禀大人,门外突然来了好多人,已经把寺庙团团围住了,刚才他们正打算袭击属下二人,不小心被我们提前发觉,然后他们使用了军中特有的手弩来围杀我们”
刘季面色微变,两下起落,攀上寺庙的围墙,刚刚把头伸出去,就听到几下“呿呿”的破空之声,有六七根箭矢向他的脑袋激射而来,他连忙把头一缩,躲开了箭矢。
刘季神色严峻地说道:“想不到齐天生如此着急,竟然在没有摸清楚情况的情形下便悍然出手,看来他是打算抹杀一切可能性,看来,我们要分批突围了,”
他扭过头,怀着歉意对志光和尚说道,“大师,看来在下把是非惹来,连累你了。”
志光和尚摆摆手道:“一切都是命数,贫僧注定有此一劫,施主无需介怀,而且在房间之中,有一处密道,直通后山,施主可以从密道离开,其余的,就听天由命了,不过,临走之前,贫僧有一事请求施主。”
“大师请讲。”
“天僖,过来。”志光向小沙弥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小沙弥乖乖地走到志光身边,然后志光又向刘季说道,“天僖自幼聪明伶俐,学东西很快,但贫僧看出,他尘缘未了,留在贫僧身边当一个小沙弥只是为了报答养育之恩,现在,贫僧把他托付给施主,希望施主能答应。”
刘季皱了皱眉:“志光大师这……你不走吗”
“贫僧就留在这灵光寺,不走了,贫僧漂泊半生,早已不再留恋红尘,灵光寺没了,贫僧的佛心也随之而去,没有了佛心,贫僧的肉体存在,又有何意义,只希望,施主能好好对天僖,以后的事情,就看他自已的造化了。”
“师傅,天僖不走,天僖要陪着师傅。”小沙弥天僖听到志光的话,立马跪下,抱着志光的腿,痛哭流涕。
这时,志光咬咬牙,突然出手,一手刀就砸在天僖的身上,小沙弥瞬间就晕过去了,接着他对刘季三人说道:“趁现在对方还没进来,赶快离开吧,门口就在那个佛像身后,掰下佛像的右手,门就会开了的。”
祁麟依照志光的说法按下佛像的右手,果然,佛像后面的那堵墙,慢慢地被打开,露出一条密道,刘季看着志光和尚,问道:“敢问大师,俗家之时高姓大名”
志光摇摇头:“姓名,只不过是代号,三皇五帝也行,阿猫阿狗也罢,施主何必执着呢。”
“今日相救,在下没齿难忘,大师,请受在下一拜。”说完,刘季便郑重跪下,向志光和尚重重地叩了一头。
“施主走好,贫僧只求施主,好好待天僖,还有,慈悲为怀,减少杀戮,善莫大焉。”说完,志光和尚便不再言语,只是摆摆手,示意刘季离开。
刘季走进密道,再回头深深地看了志光和尚一眼,便关上了暗门……当刘季三人与醒来的天僖小沙弥从密道中出来时,对方已经有一批人进入了灵光寺中,将站在寺庙院落中的志光和尚团团围住,数十把弓弩瞄准着志光和尚,突然对方的领头人一摆手,数十支弩箭齐齐向志光和尚射去。
“嗤嗤嗤嗤”,多支箭矢插入了志光的身体,带着欣慰和解脱的眼神,志光和尚就此倒下。
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那个犹如噩梦般的夜晚,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就是那个晚上,让刘季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父亲那复杂的眼神,母亲那绝望的哭泣,都交织在一起,他的眼睛渐渐变得赤红,呼吸也不再流畅,一双手微微地发着抖。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祁麟发现刘季的异样,斗胆地问了一句,才把陷入回忆中的刘季唤醒,他摇摇头:“没事。”他瞟了一眼天僖,只见这小沙弥目无表情,但是咬紧的牙关以及紧绷都双手都暴露出他悲伤与愤怒。
这时,天僖突然问了一句:“你们,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他问道,一边还目光灼灼地盯着刘季三人。
刘季看着他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些是西川总督府的死士,奉西川总督齐天生之命,前来斩草除根的,草,就是指我们三人,根,就是你们师徒,因为你师傅手上掌握着齐天生向西狄贩卖军粮以及武器的证据。”
“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师傅报仇”
“你要变强,可你比我小不了多少,但是毫无武学根底,从现在开始学武,除非有奇遇,否则今生今世,你的武功也不会达到天下一流,所以,你要学文,学习如何谋划,用各种算计,去对付你的对手与仇人,齐天生凶残狡猾,你要比他更狡猾,想得更多,算计得更多,才能报仇。”
接着,刘季对祁麟以及洪彦章说道:“祁麟,你带着天僖马上前往湖州,在湖州的驿站等我,如果我在你们到达后十天都没有消息,就马上带着天僖到京城,把他交给凌大人,而彦章,你从现在开始,进行潜藏暗度,火速返回京城。”
“那大人你呢”祁麟问道。
“我猜测,这只是第一波的追杀,齐天生不会善罢甘休,会有一波又一波的追杀到来,我们几个人的目标太大,所以我才继续把我们打散,分头行动,我会不时露头,引开敌人的注意力。”
“这样太危险了,不如让卑职去吧,大人你跟他一起走。”祁麟提议道。
“你确定你的武功比我好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刘季严肃地命令道。
“放心,他们杀不了我的,你们去吧。”
“属下领命”二人说完,然后天僖便跟着祁麟,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火光通天的灵光寺,慢慢地离开了他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