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初雪下来的这天赶回了北都落桑。
“慕王府。”解辞轻轻念着牌匾上的字,“有时候都快忘了你还是个王爷。”
迈步走进去,这府邸只能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远看实在算不得气派。庭院中栽种着几棵梅花树,是北皇帝念及发妻喜好命人栽种的,如今已经枝条粗壮纵横,等待着深冬绽放之时。
再往里走,房屋形制构造,飞檐上的瑞兽,檐下的彩绘,处处彰显着身边这个人的尊贵身份。池塘已经结冰了,假山上落了些雪,院里没什么人,四处静悄悄的,是冬天该有的萧条。后院有一个不算小的演武场,大概那位陛下还期待着这个儿子有一天能重拾小时候的本事,再次成为自已最得力的臂膀,才让这本该是花园的地方大半都成了练武之地。最后是马厩,苏木张如今唯一打发时间的事情就是训马骑马,精湛的骑术引人注目。
“怎么样,差强人意?”苏木张抬手拍去解辞斗篷上的雪花,笑着问道。
“很安静,住在这应该很舒服。”解辞转头面对他,“这屋里屋外都是些好东西,虽地方不大倒也说得上金碧辉煌了。”
“毕竟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苏木张垂眼淡淡道,拉着解辞往卧室走去。
“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冬天是养精蓄锐的好时候,我让他们多烧些碳,有地龙在屋子里也不会冷。等转过年来天气转暖后再走吧,到时候我亲手驯一匹好马送你。”
正式住进王府之后,解辞几乎日日泡在演武场,从运功跑步开始,一点点找回自已练武的状态。他打算待身体练好之后,先用这具身体适应自已的战斗路数,同时也能使身体养成些肌肉记忆。这些做完之后,解辞打算用更多的时间凭着记忆学叶风絮的落英剑法,雪门山被灭门,这手剑法已经近乎失传,解辞知道时间终会带走些珍贵的东西,很多东西早已失传,但至少不是现在,况且他更希望故事走到最终,是叶风絮的剑为师门报这血海深仇。
苏木张每天跑出去寻马训马,偶有一日见解辞休息,便拉他一起在落桑城里转转。解辞惊讶于堂堂本国王爷,竟这样随意在大街上像普通富商一样游走,连个仆从都不带,苏木张却说正是因为他身份尴尬,刺客没必要刺杀他,仆从也懒得好好搭理他,反正他平时为了隐藏行迹偷偷习武,也没少苛待手下不怎么亲近的仆人。
苏木张带解辞去买了两套合适的成衣鞋履,又定做了几件好的,更是把狐裘大氅统统备好,毕竟眼下还没到落桑最冷的时节。苏木张自从往解辞嘴里塞梅子开始,便发现这家伙虽冷漠理智,却酷爱甜食,尤其是酸甜口的食物。所以苏木张趁着天还早,带他直奔城里最火爆的梅记甜品铺子。约摸着排队排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排到窗口前,看着热气腾腾的糕点出锅,解辞突然觉得这队排的还挺值。
苏木张打包了些梅香酥、山楂糕这样最时兴的糕点,又买了串糖最多的冰糖葫芦,给解辞带在路上逛街的时候吃着解闷儿。
大街上摆摊子的小商贩们,一个个穿着厚重的衣服,揣着手在摊子边上叫卖,哈出的热气形成一团白雾在半空中炸开,与锅子里升腾成一线的白气交错着。北方多雪,没扫过的地方已经能没到小腿了,街边住户家的稚子相约着出门玩耍,就看见前一个娃娃刚堆完雪人,后一伙就丢着雪球杀了过来,惹得那堆雪人的娃娃老大不愿意,也拿雪球冲了上去。
解辞一口一个山楂的吃着,看着大街上热热闹闹的场景,忽然觉得心下有些松动,暂且不再惦记报仇的种种事宜,竟觉得天天看着这样的场景似乎也很好。
逛了半日,解辞又吃了许多酸的,胃里早就已经空空如也,咕噜咕噜地大叫着强调自已的存在感。
“饿了?”苏木张听到旁边的声音,忍俊不禁,“想吃什么?”
解辞忽然有种被人轻易知晓了秘密的感觉——尴尬?或是窘迫?他不语,思绪又转移到纠结刚刚的奇怪感觉到底是什么。自从跟苏木张待在一起之后,解辞常常会感觉到些奇怪的情绪,尤其是叶风絮渐渐融入了他的灵魂之后,因此他有时上一秒还说着话,下一秒就开始发呆思索刚刚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不知道的话就听我的吧,这里有家酒楼还是很有些名气的。”苏木张早就习惯了解辞突然抛弃身体沉浸思维的状态,见问不出结果就直接做了主,怎么说也不能饿着他。
苏木张带解辞来到一处很大的酒楼,名叫悬望阁,集百家菜式,据说只要是客人想吃的,不论川渝菜还是淮扬菜,也不论草原烤肉还是山林野味,统统都能满足。这酒楼共分三层,一层大厅人声鼎沸,人们谈天说地十分热闹;二楼雅间,为富贾乡绅的最爱,比起大厅要安静许多,是商谈交易的好地方;三楼则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地方,毕竟这里的餐食好吃,即使是各路达官贵人偶尔也是要发馋的。
苏木张要了一处雅间,径直走到二楼选了个临街的房间,即使饭后犯懒,多呆一会,这里能从窗口观赏街景。
点过菜后,等着上菜的功夫,解辞的肚子又不自觉的叫了起来,实在饿得难受了,他取出早上打包的点心就要打开尝尝,忽然被一只手按住。
“饿成这样还吃那些带酸味的东西。”苏木张的语气略带责怪,继而又一脸神秘,“这些留着带回府中慢慢吃,喜欢的话我再差人出来买。走了一上午身上估计也有些冷了,我方才点了好东西,定是合你口味的,且留些肚子吃热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