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染想起来,上辈子死时五十八,可不就是一个阿母么?
此时看起来如此平淡的幸福,对上辈子的她来说其实不易。她一直忙着陶家事物,内宅要治理,外务要打理,天天忙的像一个陀螺。
尽心养育大乔氏生的三个儿女,又养大孙辈,操持他们的婚礼,为他们散尽嫁妆。
可到头来,她却被陶家活活打死。
一切如忙幻泡影,却是如此的真实。她独处时,不由自主的就发出老人才有的叹息。
“小姐,好多蝴蝶呀,我们捉一只,放在纱帐里好不好?”紫萝跑过来,攥着一把捕蝶的纱网,兴奋的像是一只小兔子。
江星染背上的伤还没好,只能看着几个丫头捕蝴蝶。
紫萝最活泼,拿着网不停的追着蝴蝶;绿菀稳重,她虽然在追蝴蝶,两只眼睛却是时时刻刻不离开自家小姐。
黄薇采了一大束花儿,拿到江星染身边:“小姐,戴哪一朵好?”
江星染挑了一朵淡紫的,给黄薇挑了一朵鹅黄的,帮她戴在鬓边。
黄薇拢了拢头发:“小姐,这个白粉的好看,适合绿菀!”
“嗯,紫萝喜欢喜欢小花的,把这一簇给她戴。”
黄薇拿着花去送给紫萝和绿菀。
想到红蕉身上伤重,还在陶家养病,江星染又叹了口气,她挑了一朵月季,留着给红蕉。陆则钦一直站在她旁边,她觉得有点奇怪。
便抬头说道:“陆公子,江家很安全,你去走走,散散步。我让人煮了茶的。”
却见陆则钦抬着手,手上攥着一根绳子......那是秋千的绳子,原来绳子断了,陆则钦为了不让自已摔下去,一直攥着绳子。
这一刻江星染大受感动。
她在秋千架上已经坐了很久,不知道绳子什么时候断的,陆则钦这样攥着绳子有多久了?
“陆公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有吗?”陆则钦不以为然,他丢下绳子,吩咐手下人,“把秋千修好,修牢固些。”
上辈子困在陶家内宅,江星染一辈子没有生育,卑微的像是一株小草。时间久了,她都忘了被男人珍视是什么感觉了。
看到江星染蹙着眉头,像是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他问:“谁又惹你不开心了?我去揍他!”
简单粗暴,一如他这个人。
江星染抬头微笑:“没有不开心,只是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小时候的事吗?”陆则钦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很明亮。他认识江星染不过是二年前的事,在那之前,他并没有注意到江家有这么个可爱的姑娘。
“很久很久以前。”
陆则钦无法理解,江星染小小年纪,还能有什么很久以前的事能让她不开心。
江星染在江家老宅待了一天,陶氏见她未回,连忙让陶思城去请。
最近家里事多,陶思城一直被打扰,没能静下心看书,此时正在苦读恶补。加上有娇艳欲滴的乔氏在旁,温香窃玉,他哪能想起来正直如出家人的江星染?
经陶氏提醒,他想起来,江星染承诺的一万两,还没有兑现呢?
江家远在京城,消息传来传去,至少需要二三天。江家老宅未必没有藏着财宝?
利欲熏心之下,陶思城连忙骑马朝着江家老宅而去。
因为陶思城是江家女婿,门人不待通报,就将他放了进去。
江星染正和丫头们玩闹,陆则钦连忙快走几步,挡住了陶思城的路:“不待通报,你怎么就擅自闯进来了?”
“这是我岳父家,我如何来不得?你一个丫头,给我一边去!”
陶思城气的挑起眉毛,对于这个粗壮丫头,他是一百个看不顺眼。
“我是江家人,你没资格吼我!”陆则钦从衣袖里拿出帕子,抖了一抖,甩开大脚,故作轻盈,就跑到了江星染身边,夹起嗓子撒娇,“小姐,陶思城吼我,我可是你最喜欢的丫头,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江星染差点笑出来,这陆则钦,嗓子都夹冒烟了。
不过看到陶思城过来,她也是不高兴的。
“相公,你怎么来了?”
“夫人,我怕匪徒再做乱,故而来陪着你。”
陶思城嘴里说着,眼睛已经在四处乱看了。他来过几次,都只是浅浅的待了一下。这回,他可要好好的在江家转转,看看江家老宅底里。
凡是江家的,都是他的。
眼睛乱瞟,脚步就已经在动了。
江星染笑道:“相公来的正好,我这园子里的花儿需要下点肥料,那些下人都笨手笨脚的,我不许他们来,不如相公帮我埋花肥吧!”
陶思城自小没做过农活,不过为了讨好江星染,谋得利益,他便同意了。
当江星染把他带到墙边,指着那一堆花肥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拿着小锹,铲了一铲子花肥。
江星染又指了指花丛:“相公,你就沿着花丛这边,挖一个坑,把花肥埋进去就好。”
陶思城照做,浅浅的挖了一个小坑。
“相公,不行哦,要挖深一点,要不然会烧根的。”
陶思城想拒绝,这哪是他这个读书人该做的事,耳边旁边就冒出了尖酸刻薄的话:“我看姑爷就是什么也不会,只会读书。我们老爷本来给我们小姐定了陆丞相家的公子的,谁知道全被陶家人搅合了......”
陶思城怒目看去,说话的就是那个粗壮丫头,他登时不高兴了。
“星染,这丫头是谁?很是无理,陶家人读书人家,这等无理粗苯的,还是赶出去吧!”
“这是我父亲送来保护我的,上次遭匪,多亏了他呢!”
陆则钦站在江星染身边,昂头挺胸,一副自已功高至伟的样子。
江星染都这样说了,陶思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继续去挖坑。吭哧吭哧挖了半天,又要去铲花肥。
陶思城心里很不高兴,真是又脏又臭。他想丢了铲子不干了,江星染就在旁边拍手鼓励:“相公,花花全靠你啦,辛苦相公,相公你最好了!”
剩下三个丫头,也是拍着手叽叽喳喳。唯有那个粗壮丫头,一副你不行的样子。
陶思城心里憋着一股气,恨不能给那个丫头一拳。
活儿干完了,陶思城已经是累的一头汗,两手沾满了花肥,鞋上也都是,脏兮兮,臭烘烘。
江星染拿帕子给他擦脸:“相公,你是读书人,这辈子都还没有下过地,今天却为我施花肥,相公,你对我真好。”她压低声音,含羞带怯,“相公,今天晚上就别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