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染让江辉把买来的礼物拿出来,她爹今年才不过三十八岁,因为思虑国事,早早的鬓边就生了白发。
上一世,在五年后,她爹就因病去世了。
她爹心忧之事很简单,因为就在去年年底,皇帝将皇位传给了太子。而太子,重女色,亲宦官,一直被大臣们诟病。
诸多皇子里,有一个礼王,喜读书,善权谋,深得大臣们的推崇。
许多大臣上奏折,请求皇帝废太子,立礼王。
太子的很多风流事迹也传入了皇帝耳中,权衡之下,皇帝便生出了废太子的念头。可谁知,去年底,礼王忽然生了重疾,很快就去世了。
皇帝悲痛之中,也发了旧疾。病榻之上,他迅速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太子一直守在床榻亲自侍奉,皇帝深感安慰,也放心将朝政交给太子,于去岁驾崩。
而她的父亲,就是劝皇帝废黜太子的大臣之一。
太子登基为帝后,宫中传出消息,新帝要肃清朝堂。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以前上书弹劾他的人,他要全部清算。
上一世,父亲因为忧心连累家人愁思满腹,后来又忧心新帝懒于朝政,故而在壮年就因病去世。
其实,新帝只是好色,一来,他并未清算任何一个弹劾他的大臣,反而赞他们忠勇,委以重任;二来,他身体羸弱,在位五年就过世了。
在新帝过世前,他听取大臣的建议,并未把皇位传给自已的幼子,而是传给了自已的皇弟----一直在边疆镇守的镇北王。
后来几十年,镇北王励精图治,把大理国治理的极好,百姓和乐。
上一世,江星染时常叹息,若是父亲还健在,看到这繁华盛世,不知道有多开心。
这一世,父亲的身体是关键。
“母亲,这些都是滋养身体的好东西,父亲政务繁忙,您多做些滋补药膳,给他养身体。”
江星染又握住父亲的手,父女促膝长谈:“父亲,我常听人说,新帝虽然喜好女色,却也只是钟情于卉贵妃一人,并非传闻中的荒淫无度。是不是这样的?”
江老爷很是意外,以前她这个女儿从来不在意这些朝廷之事,怎么成亲了,反而关心起这些国家大事了?
难不成是听女婿说的?看来陶思城不止会死读书,这点甚好。
“没错,只是卉贵妃只是一个商贾女子,于读书上一窍不通,她在新帝身边,焉能劝说陛下勤于政事?陛下一登基,就册封这女子为贵妃,丝毫不顾大臣们的劝谏,这不是好女色是什么?”
“父亲,贵妃是后宫女子,后宫不干政。陛下勤勉与否,自然有大臣们劝谏。如果陛下有贵妃劝谏就可以了,那还要朝臣做什么?且陛下只是钟情于一人,除此之外从未做出过出格的事。故而,女儿觉得,陛下并非大臣们口中说的喜好女色。他钟爱卉贵妃,这并没有什么错!”
江老爷看向女儿,女儿的话并没有错。
“可是陛下懒于朝政,这是事实。不管是做太子的时候,还是如今登基为帝了,他都不把心思放在朝堂上。咱们大理国自开国以来,北有巨荣的威胁,南有海牧的骚扰,西有大羌时常进犯,东有卫海盗贼猖獗。虽然现在大理国繁荣富庶,又有几员大将守护四海,但若不居安思危,怎能长治久安呢!”
“父亲的担忧很有道理,不过女儿觉得,陛下也不算懒政了,他只是秉性恬淡,不喜穷兵黩武而已。咱们大理四面临敌,确实应该居安思危。陛下刚刚登基,就发布诏令,于四海之内招募孔武有力、善读兵书之人,以做武将备选。确实,陛下没有开国皇帝的气魄,但也算运筹帷幄、守国有方了,这就很难得啦!”
一席话,让江老爷对女儿刮目相看。
“星染,你这些话,都是听思城说的?”
江星染摇头:“父亲,实不相瞒,我常常在你书房外偷听。每每你和那些同僚在房中谈讲,我就在廊下站着。以前不说,是女子不好议政,但如今女儿见父亲总是愁眉紧锁,就想解开父亲的郁结。”
江老爷吃了一惊:“你呀你,下回可不许这样了。”毕竟他有时候会和同僚谈讲些‘大不敬’之语,若是泄露出去,江家可就倒大霉了。
秦夫人笑道:“没想到成了亲,孩子一下子就长大了。”
江星染道:“父亲、母亲,你们只觉得女儿离开了三天,却不知道,这三天于女儿,像是一生那么漫长。”
江星染忍不住就要流泪,她强忍住眼泪问道:“父亲、母亲,我如今刚刚成婚,还不知道陶思城的人品,若万一,女儿是说万一,若是陶思城不长进,女儿提出和离,父亲和母亲会支持女儿吗?”
江老爷道:“可是他对你不好?”
秦夫人心都揪起来了,她就觉得女儿才嫁出去三天,就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江星染摇头:“没有,陶家人待我好,女儿只是假设。毕竟,陶家是农家出身,女儿怕会不习惯。”
秦夫人道:“那陶大娘子的父亲曾是京中四品官,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我就是看上这一点,才同意把你嫁过去的。若是普通农家,我和你父亲也是断断不会同意的。难道,这陶氏......,星染,有话你就和母亲父亲说,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不会看你受苦的。若他们薄待你,我这就上门去断了这门亲事!”
江老爷已经站了起来:“走,咱们这就去!”
江星染连忙笑着将父母拉着坐下:“父亲母亲,女儿就是这么一说。女儿只是忽然离开父母不习惯而已。有你们这些话,女儿就心安了。你们放心,若是日后陶家对女儿真的不好,女儿立即就来禀报父母亲。”
老两口这才放下心来,又叮嘱四个丫头。
“你们可要照顾好小姐,若是小姐有什么事儿,立即让人来报。过几天,我们就回京了,这也无妨。让江辉快马加鞭,赶到京城来,左右也不过一日的时间。”
红蕉道:“老爷、夫人放心,陶家人若是对小姐不好,红蕉第一个先掀翻了陶家人的屋顶!”
红蕉的话惹得老两口笑了起来。
江星染趁机又劝道:“父亲,您不要总是忧心国事,您看,您可是弹劾陛下的刺儿头,陛下不还是下诏,招您回去,还委以重任吗?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其实眼明心亮,知人善任。”
江老爷点点头,其实自从前几日接到新帝的诏书,他心里就明了了,新帝是个心胸阔达的君主。他能不计前嫌,日后就能听取群臣的意见,不会有独断专行之弊。
人无完人,君主也是如此。
“父亲,女儿觉得坐镇江山的人,就该是有这样智慧的人。陛下这不是懒政,这是慧政。能有这样的君主,父亲您就安心为官,不要结愁了。”
“还是星染聪慧,你父亲我呀,是钻了牛角尖了!”
“父亲,国事要紧,但以后您下朝了之后,能不能多陪陪母亲。以前有我在,母亲不觉得什么,现在我出嫁了,大哥一直在北疆,二哥又在四处游学,您要是再不着家,那母亲就孤独了。”
“好好好,以后父亲多多陪陪你母亲。”
江老爷和秦夫人都笑了起来。
江星染见父亲已经抛却烦愁,这才放下心来。只要好好保养身体,不做无谓的忧叹,父亲大概率就不会于五年后生病。
故而这辈子,她会父母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