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寂寥无声。
嬴政一手持文书,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文书上上,过了好久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就是这样来感谢朕的?”
清尧顿感错愕,难不成还得拎一盒果篮来吗?虽说是你将我从大牢里救出,但我先前也为你挡过宝剑,你我已经两清,不存在谁欠谁吧。
“民女考虑不周,下次再补上谢礼吧。”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嬴政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墨色的眸子里流动着星光,蓦地说道:“过来替朕研墨。”
清尧迟疑了一阵才走上前去,在一方刻着荷叶祥云图案的砚台里倒了少许清水,又执起一根乌黑发亮的墨条在砚台上以打圈的方式来回研磨。
随着墨条尾端细腻的融于水中,一股淡雅的墨香飘散开来。
直至墨汁浓郁近乎粘稠,清尧才放下墨条,立于一旁等候嬴政的指示。
嬴政只眼尾淡淡扫了一眼,执起一支苍毫毛笔,沾了些墨汁,在文书上写下一个阅字。
接着他又伸手拿起另一卷文书,仔细翻阅起来,似乎忘了清尧还在一旁等待答复。然而清尧也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只能耐心的等候。
宫女小心翼翼地拿起油壶,将灯油缓缓倒入即将消耗殆尽的灯具之中。随着油液逐渐填满灯盏,原本微弱闪烁、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突然猛地窜起,燃烧得愈发旺盛起来。
殿内异常安静,清尧看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不知他何时才能批阅完。她的眼皮不自觉开始打架,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一声哈欠在安静的殿内是格外的突兀,清尧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偷偷看了一眼嬴政,只见他正表情严肃地奋笔在文书上写着什么,应该没有注意到自已。
清尧这才放下心,强打起精神,直起腰杆继续站着。
嬴政书写完,愤怒的将文书掷于一旁。多半又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大臣进言激怒了他。
清尧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暗暗叹了口气:嬴政啊嬴政,论功绩你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君主,上下五千年也再难有人能与你匹敌。可惜你太过刚愎自用,爱听大臣们阿谀奉承,殊不知忠言逆耳利于行啊。
“如果你困了就先去休息吧。”嬴政头也不抬的对清尧说道。
他果然还是听到了。
清尧只能装模作样的关心道:“皇上,你也早些休息,何必事事亲力亲为,累坏了身体就不值当了。”
更何况刚刚才跟江妃共度鱼水之欢、颠鸾倒凤,现在又要挑灯夜读、审阅奏折,就算你是千古一帝,终究也是肉体凡胎,过度操劳早晚有一天会倒下的。
嬴政将目光移向清尧,嘴角微扬,“哦?朕记得你不是凡事也喜欢亲力亲为吗,怎么现如今反倒劝起朕来了?”
清尧感到一阵头疼,后悔自已又多嘴了,刚才若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就能顺理成章地告辞离去,早点回宫歇息该多好。
毕竟出宫以后,就很难再睡上如此昂贵珍稀的金丝楠木床榻了。
清尧无奈说道:“民女怎能与皇上相提并论,民女生于民间凡事只能事必躬亲,我不去做谁来帮我做?皇上你心系天下苍生,世间大事小事如果事事都需要你来处理,那实在太过劳累了,你是万民之主,但你更是你自已,爱人先爱已。”
嬴政抬头眼神微微闪了一下,审视着清尧说道:“那你认为朕应该怎么做?”
清尧猜不透他的想法,微微躬身,说道:“民女不敢妄语,民女只知创业容易守业难,皇上你英明神武,打下这偌大的江山,背后少不了战场厮杀的勇士和英勇献计的谋士,任人唯贤广纳良言既可减轻你的负担,也可使国家长治久安。”
清尧说完背后已经一身冷汗,嬴政这么自负的一个人,自已的这番话岂不是抹杀他的功绩,全归功于底下那些功臣,自古君王最怕的便是有人功高盖主。
嬴政双目如炬,紧盯着清尧,沉声问道:“你一个女子怎会有这样的见识,是谁教你的?”
那当然是史书记载的,不过任何史书都是站在编纂者角度叙述,带有片面性,我也不敢妄加评论。
“皇上你的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市井之间到处流传着你的事迹传说,民女耳濡目染自然有所了解。”
清尧不敢再多说,先拍一阵马屁再说,毕竟阿谀奉承的话谁都喜欢听。
嬴政没有表现出清尧想象中的龙颜大悦,反而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一般平静。如此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让清尧难以揣测,心中不免忐忑不安。
嬴政缓缓开口问道:“你说市井流传着朕的事迹,那么你又是从何处而来?”
清尧最怕有人问这种问题,特别是大权在握的秦始皇也开始这么问了,总不能诚实的回答说自已来自未来世界,如果她这么说多少得以一个妖言惑众罪杖毙了。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民女来自江苏,皇上可能没有听过这个地方,大概属于南方百越一带,因落难流落至此,才有幸认识了皇上。”
“百越一带,部落与部落之间时常发生争斗,也难怪你会流落他乡。”
其实嬴政的暗卫早就暗中调查过清尧的来历,四处打探竟一无所获,如果说她来自百越,因其地形复杂,文化不通,倒也说得通了。
“如今你既已脱离百越,来到朕的王宫,以后你就做朕的御前宫女吧......”
清尧愕然,我放着好好的店老板不当来给你做宫女?我的火锅店生意蒸蒸日上,我即便回不去现代,在秦朝努力赚钱买地盖屋也能安享晚年,凭什么进宫来当牛做马给你做宫女?
“皇上,民女在宫外其实还有点事未了......”
“岁俸288石粟米。”
什么?288石粟米,一石等于120斤,288石就是一二得二,二八十六......
这火锅店在交完房租扣完人工成本之后,落到她手里的钱得几年才有288石啊?
清尧将腰弯到最低,高声说道:“皇上,奴婢领旨!”
嬴政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缓缓起身,“朕乏了,去给朕更衣吧。”说罢,径直朝寝室走去。
清尧一怔,更衣?那待会儿岂不是能看到嬴政的果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