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平安，林秀霞还是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的一直念叨。
“冬冬啊，要多吃饭才能长的结实。”
“冬冬啊，天冷了要多穿衣服。”
“冬冬啊…”
“冬冬是谁？”祝余记忆中没有这个人。
“之前听林姨提起过，是她儿子。”苏木解释道。
“林姨很爱他的儿子啊。”祝余将手放在林秀霞额头上，“还是很烫，这样下去不行。”
“去诊所吧，那里有药。”
落日熔金，但体感温凉，苏木背着林秀霞，祝余在前面开路，小辛迈着小短腿跟着。
诊所距离不近，林秀霞状态不好，几人步行一点不敢减慢速度。
树根交错，步伐坚定。
“好香啊。”
一阵风吹过，花香拂过，让紧绷精神得到放松。
“姐姐，好多花瓣。”
粉白的花瓣落在地上，身上，不是一片一片的，是一层一层的。
“太香了，怎么这么香。”
每一片花瓣都散发着香气，再往前走，整个人就像被花包裹着。
“这是什么花的花瓣？”
“应该是海棠。”苏木捡起一片花瓣，圆圆的，是粉白色海棠的花瓣。
“这里之前就有这个戏园子吗？”祝余问小辛。
据苏木说，他和小茴还有祝余他们几个月前搬来J市的，小辛虽然小，但一直生活在这里，比他们更了解这座城市。
“嗯，一直在这里，但是没开过门，有时候会听到唱戏的声音，但是没人去看。”
海棠花集中的地方，有一扇古朴的木质大门，木头上是岁月腐蚀的痕迹。
海棠花从院内伸出来，蓝绿色的叶子，粉白色胖胖的花垂下来，半墙如画。
“现在并不是海棠花开的季节，这花开的那么肥。”
苏木看着花出神，小茴很喜欢花，在两个人的小家里也养了很多，可惜末世来到，苏木没精力照顾，大部分都枯死了。
“有些奇怪，赶快离开吧。”
这地方太美了，可是在这种情形下，越美的越危险。
林秀霞腿上的血止不住，祝余只能边走边用酒或者其他东西去覆盖血气。
“林姨千万别睡，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马上到诊所了。”祝余不停拍打林秀霞的后背，怕她真的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小…小苏啊，把我放下来吧，把我放下来。”
“怎么了林姨？过了这条街马上就是诊所了，再坚持一下。”苏木不敢停下。
“放我下来吧，我自已的身体我自已清楚。”
“苏木，把林姨放下来吧。”祝余知道林秀霞要干什么。
“不行！再不上药就真的没救了！”
苏木背着林秀霞，他能感觉到林秀霞的呼吸越来越弱，一路上他尽量走的平稳，生怕一个颠簸再出了什么事。
“小苏！把我放下了吧，我有话要说…”
苏木找了个长椅，把林秀霞放在上面。
“咳咳…咳咳。”闷闷的咳嗽声堵住了林秀霞想要说的话。
“林姨！”祝余赶忙打开一瓶水想喂给林秀霞。
“没事的小祝，你们留这这瓶水吧，留着干净的水，才能走到D市。”
“林姨说什么呢，我们一定能一起去D市，你还要去见你儿子呢。”
“冬冬是个实在孩子，如果你们能碰到他，替我告诉他，让他别那么轴，好好活下去。”
林秀霞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没有力气了，但是有很多话想说，声音微弱，要距离很近才能听清楚。
“林姨…”祝余紧紧握着林秀霞的手，她的手很凉。
“小祝，谢谢你这一个月来的照顾，要不是你，我老太婆活不了那么久。”
祝余帮林秀霞擦了擦眼泪，“林姨，别说这话，之前多亏了你帮我，我才能在受伤失忆的时候顺利生活。”
“你这孩子…是个聪明的，没有我呢…你也能好好的。”
林秀霞拍拍祝余的手。
“还有小苏，我见过孟茴，她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一定会没事的，你们两个有缘，一定能再见面的。”
伤口痛到麻木，只感觉到很痒，折磨的林秀霞的脸色煞白，但她的眼睛很亮。
苏木一直担心孟茴，林秀霞的话安慰了他。
“林姨，我看看你的伤口。”
林秀霞拗不过苏木，绷带拆开，伤口发出恶臭。
“怎么会这样！”
林秀霞的伤口已经腐烂到见骨，液化的血肉挂在骨头上，散发出恶臭。
一路上几人只想着掩盖血气，并没有闻到林秀霞伤口的臭味。
“从被藤蔓包裹之后我能感觉到，那东西从我腿上钻进了身体里，每动一下，就扎根的越深…”
“林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伤的那么重，我…我们应该早点去找药的。”祝余看着林秀霞的伤口，声音有些发抖。
“小祝，现在的世界不一样了，我这样死去，不是什么坏事。”
人类几千年的社会秩序被破坏，世界重新进入野蛮时代，死于意外好过死于人祸，至少这样可以留存对人类好的印象。
“不要哭孩子们，你们得睁眼看着这世界，好好的活下去。”
“我知道了林姨，我知道了。”祝余低着头，一字一句的回答林秀霞。
“我好累，我得睡会儿…睡会儿。”她伸手摸了摸小辛哭的一颤一颤的脑袋。
其他人没有再说话，小新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站在林秀霞旁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
风吹过，花瓣落在林秀霞脸上，其他人静静坐在旁边，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之后，祝余和苏木将林秀霞埋在了公园一棵柳树下，小辛还放了块压缩饼干在林秀霞手里。
他说想让林秀霞吃的饱饱的离开。
……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虽然天空定格在了黄昏，祝余还是会看着睡觉，定点让大家休息。
林秀霞的死让大家难过，祝余觉定今天先回到独栋，休整好再出发。
路过戏园，里面隐隐约约传出唱戏的声音。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国自怜……”
这种连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还有人有心思唱戏，这未免太诡异。
几人没敢停留，快速离开戏园门口。
……
“我们之后去哪里？”苏木呆呆的问祝余。
“你要去D市找孟茴，我也去，我得找回我的记忆，我还要去D市帮林姨带话给她儿子。”
“嗯，我要找小茴，她一定没事的。”
“那我呢？”小辛眼圈红红的，啃着饼干问。
“你跟着我。”祝余帮他擦了擦脸。
“吃完就睡觉，休息好了才能赶路。”
“嗯。”
……
与独栋里的安静不同，戏园子是另外一幅景象。
黄昏时刻，戏园子里已经点亮了灯笼，古朴的戏台上戏子唱着拿手的曲目，台下的观众有的拍手叫好，有的细细品茶，好不热闹。
金色的夕阳混合昏暗的烛火，映照在海棠树上，树枝摇曳，海棠花未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