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观棋没有叫赵思荣小姐了,而是直接叫了夫人,称呼她出嫁的尊称。
“夫人,这世间男儿皆是三妻四妾,哪怕入赘女方的都是有暖床丫鬟的。”
赵思荣眉眼锋利起来,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果然,观棋接着往下说:“你和老爷虽然新婚燕尔,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有新人进门,但是老爷毕竟是一方父母官,这到了他管辖的地界了,多的是人愿意曲意逢迎的讨好,若是将自已女儿嫁入府中做小,那些骨头轻的人家也是愿意的。”
“这州县多少官员往来,先不说老爷的上司知府大人,就说他的下属县丞和主簿,还有临川县内往来的乡绅豪族。老爷能都一一拒绝了吗?”
“少不得捡一些回来放到后院。”
“那后院做主的是您啊?饮食器具,衣食汤药,首饰穿着,大大小小,都是要花钱的!”
“若是那些妾室生了孩子,也都是要抱到您这个主母跟前来养育的。”
“奴婢说个大不敬的话,若是老爷有银子倒是罢了,可老爷一介寒门,如今衣食无忧还是靠您从娘家带回来的那一点点嫁妆。”
赵思荣原本就锋利的眉眼霎时如刀,嘴唇也结了一层冰。
观棋的话,毫无掩饰的刺穿了赵思荣和张景澈之间的一层朦胧的可意会不可言说的帘子。
赵思荣不得不直面她一个出嫁女微薄的嫁妆补贴着娘婆家,可又费力不讨好的现实。
赵思荣心口发堵,脖子哽住了一口气咽不下去又提不上来,难受的感觉蔓延。
观棋注意到赵思荣的神色不好,但是她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说下去。
“小姐啊,小姐…”观棋说到最后几乎悲泣,“小姐啊,你要多为自已考虑一点啊!”
观棋长长的跪了下去,双手手心贴地,额头点地:“总不能……总不能到最后,你倒贴了钱财给夫家,夫家还要用你的钱财来养小妾和庶子庶女吧!”
观棋头点在地上,看不见赵思荣的神色,只耳畔听到沉重的呼气声。
过了一些时间,赵思荣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去。
一瞬间有点扭曲的脸已经神色平静,她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观棋。
“观棋,”赵思荣郑重的叫出她的名字,良言刺耳,难为她了,“就按你说的办,一切交给你了。”
她是该做个财产规划了。
观棋心中一喜,主子虽然单纯,却并不愚笨,她能想到的事,主子也能想到。
只是主子心中有情,不愿意把事情做得太过,怕伤了感情。
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姑爷貌似不能算一个很好的良配,所以一切都要早做打算早早安排。
万一……万一……真到了那步田地,也还有世子爷,她不相信,一母同胞的世子爷会真的不管小姐。
从不质疑真心,但是真心瞬息万变。
何况,这一门婚事在最开始就不被看好。
日升月落,真情如烟。她不想小姐到最后输得一败涂地的时候,连个落脚的屋子都没有。
如果小姐能赢,那便是皆大欢喜。如果输了,她也要小姐能有个退路。
赵思荣这边发生了什么,张景澈不想管也没空管,在她看来赵思荣既然嫁给了自已,那么以后一生的荣辱都是系在自已身上了,自已是以自已为天。
他到抚州第一件事便是写了拜帖给抚州知府,第二日便是拉着赵思荣逛街买顶级翠山手镯,第三日便已经收到了抚州知府的人传话,然后迫不及待的去求见了抚州知府。
他顾不上赵思荣,更想不到赵思荣会偷偷把自已哥哥给的添妆钱存在丫鬟的名下,并且开始整理嫁妆,把能套现的田庄铺面套现,全部转成现银存到观棋名下。
剩下的,留一部分作为张家的日常开销,留一部分现银出来以便到了任上时候的打点。
大户人家的手段,何况还是堂堂连江郡王府里面培养出来的人,想要糊弄张家和张景澈这些,从来没有过产业也从来没有经手过产业的人,还是不难的。
张景澈虽然现在已经外放做官了,但是生意场中的门道,他还太嫩了。
何况,张景澈现在也有点七上八下的。
他独自来到了知府的府邸,坐在花厅喝茶,却又被知府身边伺候的管事告知,说知府今日不在府中,去了别院。
“张大人,有什么事儿,你可以跟老奴说,老奴代为转达。”那管事波澜不惊的道。
那语气是很恭敬的,可是瞧着也没有多把张景澈看在眼里。
张景澈瞧着那管事的态度,心里就不痛快,他联想起跟赵思荣谈婚论嫁那段日子在连江郡王府那大管事那里受的气。
但是,这毕竟是自已上司的贴身伺候的,他也不敢发火,只得强自忍下了。
“敢问管事大人,知府大人可是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且在这边等着,厚脸讨口茶水钱。”张景澈还是带着笑,脸上笑得温和。
“我一个下人,我怎么敢过问知府大人的行程你要等着就等着。”
张景澈脸上笑得更温和了,像一只无辜的羔羊,心里却实恨极了,像一头狂暴的狼。
区区一个下人,就敢在自已这个皇帝钦点的探花郎,陛下亲封的临川知县面前放肆!
真是……该死!!!
张景澈心里越是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就越是温和无辜。
那管事感觉自已像被一只吐着蛇信子的毒蛇盯着,身周遍布阴冷的气息,虽然不至于打个寒颤,但是还是觉得阴冷。
他感觉这个新上任的临川知县,陛下亲封的探花郎不好惹。
“啪啪”他拍了拍手,外面立刻有人进来伺候,他附在那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人点头哈腰的去了。
一会儿后面跟着一群人,直接给张景澈上了一桌席面。
“管事大人,您也太客气了。我是来拜见知府大人的,怎好意思用席面。”
“张大人您太客气了,这席面原本就是备下供知府里面的主子好随时享用的。您本就是一方父母官,且来者是客,我如何能怠慢了您?”
“还是请您笑纳吧。”管事低头弯腰,做出一个恭请的手势,“您先享用着,等我们家老爷回来,我第一时间禀告他。”
管事的说完,领着人麻溜的退了出去了。
花厅就只剩下张景澈一人了。
他也不拘束,自顾自的吃起了席面。
后院茶室,一位身穿绫罗披香云纱霞帔,手持顶级翡翠珠拨动的妇人。
和一位身穿常服五十岁上下,微胖却打扮雅致的男子。
两人正在静静地喝着茶,丫鬟在一边添香一边伺候茶水。
这时。刚才在花厅的那位管事赶来了茶室。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伺候茶水的丫鬟们就出去了。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了妇人和中年男子,以及那位管事。
“怎么样?”没头没脑了一句话。
管事的确立刻答:“工于心计,能屈能伸,阴险毒辣。”
“假以时日,倒是有一番事业,只是观之心胸狭隘,气度不足,怕是 ,走不远。”
“好,我该去见见了。”中年男子笑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