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时间,发生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景澈和张母离开连江郡王府的第二日,就在家中接待了宫里的天使。陛下已经下旨 ,授予了张景澈江南西路抚州临川知县。
任命书不日就下达,下月就须离开京城去往抚州赴任。
送走了天使,张景澈气得摔碎了好几个茶盏。
“儿啊,”张氏皱着眉头,担忧的看着张景澈,却还是只能强撑着安慰,“江南是个好地方,繁华。虽然比不上京城富贵,但是也非常繁华了。”
张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但是还是想安慰自已的儿子。
“抚州也是鼎鼎大名的,临川的知县想必也有油水捞。”
“母亲,”张景澈叹气,心里堵的慌,“一般状元都会授予从六品或者从七品的官,而陛下授予我的临川知县,是正七品。”
“品级上来说,对于我这一入官场的人来说,是不低的。”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京官啊!”
“而我只是一个外放的官员。京官下凡去地方走一圈,一块板砖下来都压死那些地方官。”
“何况,儿胸有大志,原是该有个好的起点,入了这京城官场的门,再好好的蛰伏着,有朝一日封侯拜相未可知!”
“如今去了这地方,跟流放有什么区别?我又如何在官场上累积人脉?”
张景澈很能克制自已情绪,很少情绪外放的人,此刻脸上也写满了挫败感。
似宣泄怒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张母听得晕乎乎的,也未能完全听懂,但是她好歹还是知道的,自已儿子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张母气不打一处来:“贱人!都怪那个贱人!都怪那个娼妇!”
张母气得眼睛发红 ,咒骂:“要嫁妆嫁妆没有,本来不想娶那个贱人,还被那个老太婆威胁,逼着我们娶!这回好了,还没过门就害得自已未来夫君被外放了!”
张景澈听到自已母亲这般骂,眉头皱了皱:“母亲,不要这般谩骂,注意自已的身份,你是官员的父母,你要保持得体! ”
丝毫不是为自已未过门的妻子说话。
“儿啊,我这不是气糊涂了吗?”张母对着自已儿子讨好的笑笑,“我儿高低也是一个县的父母官!”
张景澈沉默。他觉得这个知县是在羞辱他,他还是想当京官。
只是如今陛下旨意都下了,吏部的任命书不日也要到了,这件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个事情,很难说没有连江郡王府的手笔,没有贵妃娘娘的影响。
但是如今,他没有能力跟他们抗衡。
联想那个连江郡王府的老夫人的态度,他就知道,是他太嫩了。妄想以一门姻亲来钳制连江郡王府,大错特错!
再回想之前赵思荣被废县主之位,他们郡王府和宫本娘娘的态度其实很明显了!若是到如今,他还想不明白,赵思荣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废了县主之位置那他的探花郎就白考了!
“唉,”张景澈叹了一口气,却不想再说什么别的了,只压住心里的烦闷,对着张氏开口,“母亲,我们准备跟郡王府的婚事吧!”
“什么!”张氏尖利的叫道。
“那个扫把星,你竟然还要娶她!”张氏气急了。
“母亲!”张景澈开口,又压低声音对她说了几句其中的利害关系,张母不得不低头,咬牙应承下来操办婚事。
张景澈先一步离去。
张母看着张景澈的背影,悲痛嚎叫:“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可惜请的还是个瘟神!”
不管两家如何的不愉快,在外人眼里就是——都是亲家, 都是结秦晋之好的人家。
两家的婚事也很快就走完了流程, 不过十日,便到了正式的成亲日子。
但是两家人都没有大操大办。
连江郡王府好似保持着一种刻意的低调,婚礼简单得若不是府门挂的那几许红绸,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办喜事,冷清得竟像是办丧事。
赵思荣出嫁当天,赵思瑶没有来为她添妆。
赵思瑶对外号称病了 。毕竟,之前也一直对外宣称病了,但是之前是在府中休养的。
后面尤氏直接说找了和尚道士看了,说 这个病需要离府静养,便去了京城郊外的庄子上。
尤氏不放心, 要陪同。
是以,赵思荣出嫁那天我尤氏和赵思瑶都没出现。
可是,旁的堂姐妹表姐妹,也都像消失了一样。
其实皇室宗亲,最会见风使舵。谁都不傻,看着连江郡王如丧考妣的表情,就知道,这门婚事既不被重视也不被喜爱。
那么,谁还上赶着给一个废弃县主做脸子?
赵思荣已经梳好妆了,观棋拿了些小点心给她垫垫肚子,这一天的婚礼事宜是很繁琐的,先吃点东西保存体力要紧。
赵煜仁溜进来的时候,就显得和这屋子里的事物格格不入了。
知书和观棋对视一眼,两人领着众丫鬟退了出去,把屋子腾出来给兄妹俩。
屋子里的丫鬟都散去了,就只剩赵思荣和赵煜仁两兄妹。
两人望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僵持了一会儿,赵煜仁开口:“妹妹,你今天真美!”
赵煜仁认真的望着赵思荣,说话的语气很温柔。
赵思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哥哥,你夸我了。谢谢。”
赵煜仁看着赵思荣,有些担忧,有些伤感,吾家有女初长成,女大当嫁啊!
赵煜仁没接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沓东西,递给赵思荣。
赵思荣一看,是一叠银票。
她连忙推拒:“哥,这使不得!”
赵煜仁的手依旧伸在那里。
“哥,你拿回去,自已留着。”赵思荣依旧拒绝。
“唉,”赵煜仁叹了口气,而后走上前,强行将银票塞入了赵思荣的怀里,“你哥我吃着穿着自是有府中的份例,这钱你拿着,你哥我用不上!”
他知道张家来郡王府时候,嫌弃妹妹嫁妆薄的时候,他的这叠银票,其中也变卖了很多自已喜欢的东西。
舍不得是真的,可是自已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
嫁过去之后,就要离开离开京城,随她的丈夫去抚州上任。
一别之后,不知道何时再见。
赵煜仁想得有点伤感,眼角红红的 于是便不再多说,只再提了一句:“今日没有姐妹长辈来给你添妆,就当我给你添妆!”
“祝妹妹琴瑟和鸣,百年静好!”
赵煜仁摸了摸赵思荣的发端,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直到出阁,都没再见到赵煜仁,连出阁也是赵琏康背着赵思荣出嫁的。
直到上了轿子,赵思荣才稳了稳心神,对嫁去张家是既兴奋期待又惶恐不安。
身后跟着的嫁妆队伍并不长,没有贵女该有的十里红妆。
她一共只有六十六台嫁妆,是比最富裕的那些平民之女三十台好。
但是,以赵思荣的身份,正常是应该一百二十台嫁妆。
最受宠的长公主是三百台嫁妆。
其他名门世家的贵女,是八十八台,最受宠的嫡长女也有一百二十台嫁妆。
普通公主和受宠郡主们,也都是一百二十台。
赵思荣是个例外。
她那六十六台嫁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京城中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