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低头拱手,行了个礼:“老奴知错,多谢老夫人教诲。”
老夫人点点头,大管家重新落座。进门的那几个壮汉立刻站到来大管家后面,毕恭毕敬的。
老夫人只抬眼瞧了大管家一眼,大管家立刻心领神会。
“张公子,张夫人,”大管家凌厉的瞧着他们,眼神如刀,“可是我们府中有什么怠慢之处?以至于如此失礼将我们的茶盏打碎?”
“管家大人,我母亲……”
张景澈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管家打断了。
“张公子,你是个读书人,应该比我们这些粗人明事理,原是犯不着我一个奴才来教诲的。”
“但是,张公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大管家语重心长的道:“众人皆知,惯子如杀子,但是,很多人却不知,溺爱母亲却犹如杀了全家人!”
张景澈喉头一哽,这大管家说话也太不客气,太不留情面了。自已再如何说也是郡王府未来的姑爷。
此刻却也不好多言。
原本跋扈的张母这个时候脸上满脸的委屈,她是探花郎的生母,未来随着儿子平步青云,也一定会是诰命夫人。
这个奴才却一再的羞辱自已,凭什么?
张氏的眼睛都红了,但是碍于大管家身后那几个壮汉的威压,确是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言语。
“这么着吧,既然是张夫人失手打碎的茶盏,”大管家把失手二字咬得特别重,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套茶盏是官窑,是先皇在世时候御赐到我们府上的。”
张景澈和张氏脸都白了。
这么素净的茶盏居然是官窑?!!
她怎么会知道自已打碎的以为是普通瓷器的茶盏这么贵重!
张氏委屈得都快哭了,眼巴巴的看着张景澈。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拿官窑来招待我们?
明明这些日子受了许多冷落。
又怎么可能拿这样贵重的瓷器来给他们喝茶?
张氏和张景澈对视一眼,互相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和猜疑。
“这么名贵的茶盏,毁在了张夫人手上,是要向你们索赔或者报官的。”
张景澈的脸由白转红又转黑,他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了。
张氏的脸由苍白渐渐变为惨白,嘴唇都直哆嗦。
大管家满意的看着像迷路的羔羊一样的母子俩。
停了三秒钟。这漫长的三秒好似把张景澈带上枷锁放入街上游街。张母就像被放在油锅里面炸了。
“不过,我们既然在议亲了,两家都算亲戚了,自然不好如此不近人情。”大管家松了口。
张氏母子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过,”大管家又开口,但是后面的话却不着急说出来。
张氏母子恨不得拿了针线将大管家的嘴缝起来。以免他再时不时说出一些令他们心惊肉跳的话。
“不过,做错了事情,还是要给一个改正的机会的,”大管家不容置疑道:“这套茶盏,那就劳烦张夫人自已清理一下吧。”
没有索赔或者送官,确实是给脸了。
但是,自已母亲之所以会失手打碎那贵重的官窑,说到底还是这连江郡王府欺人太甚了。这折页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连江郡王府的大小姐的陪嫁。
那微薄的嫁妆,便是五品官最受宠的女儿,也是比这个嫁妆厚的。
赵思荣哪怕不是县主了,但是也还是连江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
她们怎么拿这些破烂东西来糊弄人?
若是没有丰厚的嫁妆,他如何在官场上打点?若是不打点,他在官场上得多举步维艰!
而若是举步维艰,他又如何实现封侯拜相的理想?
张景澈思绪翻飞得很快。但是要先解决眼前的难题,嫁妆稍后再谈。
这不老夫人在这儿了吗?
若不是谈及嫁妆,又如何得见着老夫人的尊颜?
张景澈对于这些日子以来,连江郡王府主子都避而不见,只安排两个管家的事情。心里也是埋了颗刺。却碍于形式,不敢发作罢了。
张景澈对于大管家的一再为难,此刻已经十分恼怒,他觉得一让再让,到底会显得自已软弱,畏惧这郡王府的权威,怕了这些狗奴才,以至于任这些奴仔在他们母子的头上撒野。
想到这儿,张景澈也一改往日温和至软弱的态度,强硬了起来。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大管家,你身为这郡王府的管家,是身份非比寻常。”
“但是,您的主家,老夫人还在场呢!”一个奴才罢了,仗着被主家宠幸,就如此蹬鼻子上脸的怠慢客人。也太不把他们郡王府的主子看在眼里了吧?
“老夫人,我说句越矩的话,您还是太过于慈爱下人了。”
自已如何也是当朝新科探花郎,且和赵思荣的婚事是陛下金口玉言的指婚。自已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姑爷,愿意给府中老奴几分脸面,但是这老奴明显蹬鼻子上脸了。张景澈暗自气恼。
老夫人满不在意的笑笑:“这个老奴才也是跟我几十年了,什么排场没见过,是仗着我宠爱有些为老不尊。”
老夫人的手从捻动的珠串上面停下,一手放在椅背上,似是在放松。
“只是,平日里也不见他对谁这么严厉,”老夫人只说严厉,丝毫不提他的不客气。
“今儿个倒是巧了,单单对你们这么……这么……”老夫人笑笑,似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是言下之意,在场人都是听得懂的。
说来说去,还是在袒护自已的奴才!张景澈捏紧了拳头。今日之辱,他不会忘记。
“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是我母亲寡居多年,三从四德,夫死从子。”张景澈恭敬的行了一个叉手礼,“母之过正是我之过,我愿意替母亲受罚。”
主位的老夫人闻言,也不禁高看了张景澈一眼。这些日子,谈论婚事以来,这对母子吃了多少闭门羹,碰了多少软钉子,她都是知道的。
一再的用一个奴才去羞辱他们母子,特别是这种刚刚一飞冲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人。
他们能耐得住性子,本身也是个狠角色。
这个张公子,怕是不简单啊!
思荣以后的日子,且等着看吧!
老夫人心头略过了这么些的思绪,但是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张公子,不必介怀,小事一桩。”老夫人抬手,马上有几位模样秀丽的丫鬟进来,三下两下就地上的碎片收拾了,还重新换上了一套全新的茶盏。
“都是你们的不敬,竟然冲撞了客人,你这个月的月银就扣下了,还不给两位贵客道歉。”老夫人看着大管家,嗔怪道。
“是老奴的不是,老奴给二位贵客道歉!”大管家一点也没有被斥责的恼怒,也没有被罚月钱的伤心。
反而顺着老夫人的话,从善如流的道歉。
待大管家说完,老夫人挥退了包括大管家在内的所有下人,厅内只剩张氏母子和老夫人三人。
待张氏母子重新坐定,老夫人开口:“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你们手中的折页便是荣儿的嫁妆单,你们可还满意?”老夫人似明知故问,但是她的脸上却写满了真诚。
张景澈陷入了沉思,一言不发。
张氏心里膈应极了,又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