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宴定在九月初八，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
这天，府中王妃将衣服和头面首饰都送去了给各房的小姐。
沁芳阁内
郡王妃尤氏的大丫鬟秋霞姑娘领着几个小丫鬟将两套衣服和首饰放在托盘里面，摆在案几上。
头面和首饰中规中矩，不是珍宝阁时兴且限定的上品，瞧着应该是珍宝阁比较大众普通的款式，虽然瞧着是值钱的，但是珍宝阁出品，光匠人的工费都不少，这也仅仅是买个珍宝阁的排面。就像小门小户之家，买不起限定的上品，买个珍宝阁最末等的首饰充当一下门面，从发簪尾部特殊的标记来看，看得出是珍宝阁的商品罢了。
只是这做工怕不是珍宝阁的大师出品，比起普通首饰铺子的做工差不了多少，大约是江浙一带进的一批粗货，然后简单加工了一下。加了个珍宝阁的烙印。
赵思荣不禁有些想笑，真是难为尤氏了，老太妃指明要珍宝阁的头面首饰，她倒是不违逆，却偏偏能别出心裁买个珍宝阁的入门货。豪门大族看不上，小门小户要不是打肿脸充胖子或者婚嫁，也舍不得的。
看完几个钗子，再去看头面，头面也是一套珍宝阁的头面，是一套红宝石嵌珍珠金累丝凤凰头面，且一看就是上品，价值不菲。
这是一套适合在盛大典礼上带的头饰，富丽堂皇的纯金打造，上面的累丝镶嵌了许多红宝石和珍珠，凤凰蝴蝶等装饰，十分的精美，且工艺复杂，看着价值不菲。
粗粗估略一下，恐怕要二百多两。而她一个郡王府的嫡长女，皇帝亲封的县主，在府中的月例一个月不过八两银子，一年不过九十几两。这一套头面下来都要顶上她两年的月例钱了。真是大手笔呢？可是这样的头面，又不是宫中宴会，她戴出去过于庄重了，像是在显摆，会为人不喜。
不过，这一套料想是在珍宝阁也比较数得上名的了。毕竟成品首饰，不是定制的，定制上万两也有，成品首饰五百两顶天了。
丫鬟秋霞看到赵思荣看着那套金累丝凤凰头面，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县主，这套首饰是王妃特意为你选的呢，当时二小姐看上了，王妃都没舍得，说是让二小姐尊敬长姐，让给长姐呢”说完得意洋洋的一笑，心想着看吧，我们王妃对你多好吧。
赵思荣面无表情：“这么说，选首饰那日二妹是跟着王妃去的喽?怎么没人来通知我?我也好跟着去瞧瞧啊，帮着参详一二”
秋霞面上一僵，王妃和二小姐去珍宝阁，怎么可能带上清荣县主?老夫人吩咐自家主子为两位小姐的赏菊宴做准备，衣服首饰都指明要京城最好的铺子里面的。虽然说了一人两套衣服一套头面钗子簪子也按例购置，但是王妃带二小姐出门，可以在公中出钱的采购预算上面，先紧着二小姐啊。然后款式什么的二小姐先挑，等二小姐挑剩了嘛……
“王妃知道您娴雅，一向不爱多出去走动”秋霞笑得有些讨好。“那您看这些首饰头面您可喜欢?那套头面真的二小姐非常喜欢，但是奈何敬着您是长姐，心中想着您，硬是生生的割爱了……”一脸惋惜，说得好像心痛得掉了一块肉似的。
只差没明着说让赵思荣让出来那套头面了。
赵思荣只做不知，缓步移向放着衣服的托盘，掀起来看了看，那衣裳确实是她之前学的那两块料子做出来的，只是这衣服的款式嘛？一言难尽。
第一款落雁雨过天青色料子，她吩咐的是做成交领襦裙，清新又不是活泼，到时候头发配个十字髻，显得活泼又不是端庄。第二款鸦青色料子，她吩咐做成上衣下裳的样式，外罩一件单云纱做的披袄，这样庄重又不是空灵。
可送过来的衣服料子，第一件没有做交领襦裙，反而做成老气古板的套裙且上面绣了一般只有老夫人这个年纪才会使用的吉祥纹且还是万寿延年的吉祥纹。
赵思荣可以想象，穿上这样古板的衣服去赴宴，几乎不知道的以为不是去参加赏菊宴，是她做六十大寿呢。
而第二套衣服，简直就离谱了，鸦青色明明偏暗沉的颜色，居然做了诃子裙。诃子裙又名合欢襕裙，先不说这个款式的面料和颜色要选明亮轻薄一些的，一般用纱加丝绸，鸦青色锦缎本身端庄又沉闷，就说大型宴会是不会选合欢襕裙这个款式的，因为不够得体，时下青楼酒肆的姑娘一般才喜欢着这个款式。
她若是敢穿着这个去赴宴，她敢笃定昭陵长公主一定会把她从宴会扔出去。
可真是用心良苦了。
赵思荣低眸，掩下眸光的一丝锐利，淡淡摆了摆手，示意秋霞等下去。
秋霞还要说些什么，被青梅几个连拖带拽的哄走了。
“县主，这……这衣服能穿吗？”金桔有点忐忑。
“你觉得能穿吗？让你穿试试?”赵思荣有些好笑，脸上浮现出笑意，“不然就赏你了”。
“奴婢不敢”，金桔连连摆手。
“衣服放着，那套头面也放着，其他的钗子和簪子，你和青梅，观棋，知书你们四个分了，知书还没回来，等回来后你们几个自已挑，至于那套头面嘛，收起来登记到册子上然后放库房。”
几个丫鬟犹豫着不敢上前拿赏赐。
“去，我什么时候短过你们用处了”
“那县主，你怎么办？衣服……首饰?”
“衣服我是不会穿的，比起穿着玩意，能比我穿的旧衣好到哪里去?”手捻起托盘里的两件衣服，又扔下去，衣裳散乱。
“说你呢知书，你回来啦？县主赏赐我们首饰呢”金桔笑嘻嘻的。
知书娇俏的脸上，眉头锁得紧紧的。
“说罢，舅母一大早叫你去安国公府怎么啦？”
知书福了一福。
“县主，如今王妃为了您参加赏菊宴，花了两百八十两为你买了珍宝阁上品红宝石嵌珍珠金累丝凤凰头面的事情，现在闹满城风雨了，”炖了顿，有些咬牙切齿的说到，“那天王妃和二小姐去珍宝阁选头面首饰，当时很多人看到，二小姐看上了那套头面首饰，王妃说太奢侈了，后面二小姐说你不在场，没看到这套头面可惜了，要是您看了也也会喜欢的，王妃又咬咬牙买了，二小姐见买了想要，王妃让她尊敬嫡姐”
“这下，岂不是让那二小姐做足了谦让长姐，大度贤淑的名吗？”金桔愤愤道，若是真心割爱还算了，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秋霞来送首饰，话里话外还让县主转让头面，呸，真是不要脸，人前做戏……
金心里还没想完，知书继续说着。
“若仅仅是这样便罢了，偏偏当时珍宝阁人众多，她们选在人最多的时候，还不是雅间，在大堂上说了一番”
呵，那就是成心了，谁家贵族去珍宝阁天首饰不是去雅间细细挑选，偏偏在大堂。
“那时候据说已经调好了头面首饰，二小姐问有没有新出来的头面，刚好问到了，就直接在大堂当场瞧了那头面，一起还有好些高官贵族的夫人小姐在珍宝阁看着呢”
赵思荣拧眉，“所以舅母一大早匆匆带信让你去安国公府一趟是为什么?”
“我听舅夫人说，外面都在传你仗着原配嫡女的身份，你奢侈浪费逼迫继室，一个赏菊宴让府中伤财，妹妹看中的东西都要抢，娇蛮跋扈。”知书气得红了眼。
“外面说王妃继母难为，不敢严家管教，由着你挥霍，且王妃疼爱你，不惜花重金，还让亲生女儿都让着你，二小姐也懂事，小小年纪便知孔融让梨。”
知书一大早被舅夫人派来的人接走，舅夫人说外面传言如何如何。听得知书是气急了。
“我知道了”赵思荣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要不，让人将头面送回去?”金桔试探性开口。
“送回哪里?送去二妹那里?”赵思荣不禁有些好笑，“人当中外面那么多人已经送我了，我已经背了这个名头了，她们也只会记得郡王妃给我买这么昂贵的头面是如果疼我甚至让我，赵思瑶是如何恭如何割爱，我转头再把头面送回去，谁知道回去了?也只会相信她们当场看到的，”赵思荣笑容烦气一股寒意“名声已经赚了，还想要赚点实惠，这样我倒是既失了名声，又失了一套头面，人财两空”
好算盘，当真是好算盘。主意虽然不太高明，但是还是有用的。
何况赏菊宴就要开了，她在京城，除了宫宴以外，很少参加宴会。赏菊宴那么多公子小姐，又暗暗有暗中相看的意思。
同是郡王府中的小姐，她名声差了，不是更能衬托出赵思瑶如何好吗？
何况，这不是事关贞洁一类要命的，一个家族的女儿名声玷污了，其他女儿嫁不出去只能青灯古佛或者三尺白绫。
这更像闺阁女子的小打小闹，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她爱好奢侈，她妹妹简朴大气呢。这不更衬托出赵思瑶的好吗？
可都是一个郡王府中出来的呢。
“县主，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一向沉稳的青梅都忍不住开口了。
她问的不仅仅是名声，哪怕县主名声有些损伤，凭妤贵妃娘娘的疼爱，寻一个良人也不是难事，何况县主这么好，慢慢接触多了就会了解，谣言止于智者，不是谁都会被谣言所惑。
青梅现在更担心的是即将到来的赏菊宴，县主没有合适的衣裳首饰。首饰可以现买，衣裳现做恐怕时间有点来不及。
“你们不用担心，有什么我自会应付。”赵思荣云淡风轻的态度安抚到了几个丫鬟。
“知书，你先下去休息”
“观棋，金桔你们也都先下去”
“是，县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