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江郡王不敢躲闪,硬生生的受了,好在香珠不重,不然额头可得流点儿血。
疼痛没有让他清醒,反而让他心里生起了怒意,那怒意竟然一时间盖过了对老夫人的恐惧和忌惮。
连江郡王不明自已做错了什么,虽然冷淡但是对他也还算和颜悦色的老夫人怎么突然就发了火,甚至还摔了香珠。
“母亲,您就算看不惯儿子,要打我骂我,儿子也认了,谁叫您是我母亲呢?”
“可是,您好好的砸什么香珠呢?这是请护国寺的主持大师开过光的,您这样亵渎佛祖,多不吉利?”
老夫人听了这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尤氏的做派,自已这个好儿子倒是学得很不错,倒打一耙的本事,夫妻俩还真是如出一辙。
“你什么时候收起那副利欲熏心的德行,佛祖也就知道赐福我们郡王府了。”
“母亲,你这么说,就很不应该了,儿子一心一意为郡王府考虑,为儿女们考虑,也为母亲您考虑。”
老夫人没接话,连哼都没哼一声。
连江郡王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为了荣儿考虑,希望她嫁入岳国公府,那岳国公的门第可不比我们低,且那方公子的生母带的嫁妆当年可是轰动一时的,若是荣儿许给了方公子,那富贵更是享之不尽。”
“虽说方公子人是荒唐了点,但是人不荒唐枉顾少年,现下已经改正了,我们也不要抓着人家过去不放,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吗?”
“再说所谓的庶长子,那算个什么事儿?等荣儿嫁过去,还不是得叫荣儿母亲,以荣儿为尊?等荣儿站稳了脚跟,有了自已的嫡子,区区一个庶子算什么?也就是稍微忍耐一下,到时候睁只眼闭只眼,等那个庶子长大了将他分出去单过,就行了。”连江郡王满不在意,说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
老夫人气得眼皮往上一翻,白了他一眼。
连江郡王还在自顾自的喋喋不休,不知道是真没看见自已母亲的神色,还是他的母亲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的对他发怒了,最多也不过是时不时敲打敲打他,以至于他已经忘记了母亲曾经对他有过的严苛。
他还沉浸在一种自以为自已的决策很英明的兴奋之中。
连江郡王因为兴奋而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瑶儿的婚事就更不差了,郭氏是当今太后的母族,承恩伯府郭家更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伯府家的公子,大把的人家愿意把自已姑娘嫁进去呢。”
“现下竟然给我们郡王府摊上了这样的好事,我能把送上门的喜事往外推吗?”连江郡王已是笑容满面,他已经能预料到,等三皇子登基,郭家大小姐成了皇后,郭家两位公子就都是国舅爷了,瑶儿嫁给郭二少爷成了国舅夫人,他连江郡王府也必然水涨船高。
不再是个不得皇帝看重,也不被皇帝厌弃的不冷不热处境尴尬的赵家宗室。
“何况,这也是瑶儿那孩子的福气。”言下之意便是老夫人若是不同意,就是折损了赵思瑶的福气。
老夫人都给气笑了。
连江郡王又故作委屈:“这么好的两门婚事,我原该直接就应了下来,可是想着母亲毕竟是府里的老夫人,是咱们府上的老太君,也是儿子的生母。我尊重母亲,这才来征求母亲的意见。”
连江郡王望向老夫人,眼神里有不甘,有埋怨,也有他自已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老夫人像是没听到般,闭目斜斜倚在罗汉榻上,似乎很是放松,只是,那被宽大的袖子盖住的双手,此刻正交握在一起。准确的说是右手扣住了左手,右手的手指扣在左手手腕上,中指跟拇指用力捏住,圈成一个环扣在手腕上。左手被右手牢牢的控制住。
连江郡王见老夫人没有什么反应,又开始新一轮刺刺不休的抱怨,他如怨妇般:“我处处为母亲考虑,母亲竟是这般对我,竟还拿香珠砸儿子!”
老夫人扣住左手的右手,暗自加重了力道。
连江郡王还在不依不饶:“难道母亲拜的是个假佛?真是不知,母亲平日诵经拜佛都拜到哪里去了,这般心肠······”
“放肆!”老夫人厉喝一声。自已这些年一心吃斋念佛,不复年轻时候的雷厉风行,也不再过多搅和世俗事务,大权独揽。看来这些年她的慈悲和宽和 ,倒是喂大了这个儿子的胆量啊。
也怪她这些年太过于放纵他们了,不论是自已这个儿子,还是那尤氏,都变得无法无天。尤氏她不看在眼里,反正一个被自已圈在这内宅的妇人,也翻不出多大风浪。何况,尤氏她从来连正眼都没瞧过,更没有放在眼里,若是犯了错,直接训斥责罚,便罢了,也不需要使出什么高明手段高明。
但是自已这个儿子,虽然再不怎么理事,那也是连江郡王,外人眼中便是代表了连江郡王府啊。
他在外面若是安分便罢了,像今儿个这样自作主张的收了男方的庚帖,惹出麻烦事儿来。
“我看你今儿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倒是敢训诫起来我了!”老夫人眼眸微眯,因苍老而变得略微浑浊的眼里透出一丝危险的光。
“母亲,儿子不敢。”连江郡王撇撇嘴,眼睛瞪着罗汉榻旁的插花胆瓶,眼神里透露不甘。
“儿子只是一心为郡王府考虑,全无半点私心,”连江郡王语气带着愤怒,“若说儿子有私心,那儿子的私心也是两个女儿都有个好归宿。”
“母亲何至于要这般横眉冷对,何至于这般大动肝火?!”
“母亲,虽然父亲已经故去了多年,但是也是您的夫君,就算他在世的时候,你们夫妻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但是现在父亲已经去了。”
“您从进了这个门,就是赵家的媳妇了,就是您···您······百年之后,也是要进赵家的祖坟的。您怎么就不替郡王府的未来着想?”
“你给闭嘴!”老夫人横眉,再也克制不住,怒气已经爬上了她已经苍老的面庞,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前面一连串喋喋不休,老夫人着实厌烦这个愚蠢又唯利是图的东西。现在,这个蠢东西还攀扯起他那已经故去多年的父亲了!是要拿已经躺在在坟墓里的老郡王来压自已这个老婆子,逼她就范吗?
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人敢抬出个死人来压在自已头上,老夫人又气又怨,又惊又怒。
“你给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