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荣儿的婚事,我试探了一下,那翰林学士承旨无意与我们结亲,母亲您便说绝了这门心思。”
“可眼下,已经传出沈家大公子与永嘉郡王的嫡长女议亲的消息,吏部尚书沈大人位居高位,在陛下面前很得看重。”
“永嘉郡王府是个破落户,且是庶子继承的爵位,府中人丁不旺,永嘉郡王府连京城的宅子早些年都抵了出去,现在在京城连个宅子都没有,甚至住在了京郊。”
“他的嫡长女连个县主的封号都没有,她们府中仆从都没几个,府里的女眷要自已缝缝补补。”
“这样的人家,早就被挤出去我们勋贵圈子了。” 连江郡王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这样的破败,别说勋贵圈子,就是京城里芝麻大的小官也不愿与他们来往。”他的语气盛满了对永嘉郡王府的不屑。
他怎么会看得起永嘉郡王?先不说现在的永嘉郡王庶出的身份,就说同样是郡王,自已富贵荣华,永嘉郡王却落魄潦倒,自已听个曲儿打赏角儿的银子,永嘉郡王要吃一年。
可······连江郡王攥紧了拳头。
“可沈家大公子,是吏部尚书沈大人的独子,沈大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如今一直待在清国子监。沈大公子那是惊才绝艳,相貌又俊美不凡。不过,情媒人上门求亲的都被拒了。然后这些年一直没有传出说亲的风声。”
“怎么就轮到永嘉郡王的女儿捡了这个便宜呢?”
连江郡王气愤不已,他的呼吸急促,因为怒气使得他脖子上青筋蹦出。
他是真气不过啊!
俗话说,得势的猫儿雄过虎,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勋贵又如何,不得皇帝陛下宠幸,且子弟又不争气,说一句话做一件事儿,还不如那些手握权柄的官员好使。
永嘉郡王府早些年夺嫡站错了队,被皇帝厌弃,底下人最会揣摩帝心,多少人去踩一脚?
若不是……
这世上早就没有永嘉郡王府的存在了。
“别人的事情与我们府邸何干?”老夫人满不在意的抬眼,淡淡的喝了口茶,似乎不太明白连江郡王的意思。
连江郡王惊呼:“母亲!”
“我们可是皇室宗亲,我与皇上是亲堂兄弟,且叶氏与宫中的贵妃氏亲姐妹,我与皇上还算得上连襟了。”
“荣儿也是陛下亲封的县主。”
连江郡王面上的不忿随着他说的话越加明显:“他永嘉郡王府一个破落···”连江郡王瞧着老夫人脸上不好,便连忙改口,“他永嘉郡王府大不如前,可是女儿还嫁的这样好!”
连江郡王面上带着一股恼怒和愤恨,嫉恨交织在脸上,让他惯于的游手好闲悠然自在的神态变得沉重和压抑了几分。
老夫人心里冷嗤几声,她就知道,儿子这是听闻永嘉郡王府有了好出路,一直被踩踏的郡王府有了复起的机会,这才按耐不住了,说到底还不就是—红眼病犯了呗。
永嘉郡王府的小姐处境尴尬,婚嫁困难。
说身份低,父辈又有个郡王的爵位,说身份高,因着被皇帝厌弃,且府内人丁不旺,子侄皆不争气。
别说勋贵人家或者世家大族,就五品小官之家也瞧不上这样对自已毫无助力的人家,这永嘉郡王府的小姐,要么远嫁京城之外,要么只能嫁给白身,然后一步步扶植着白身。可,以永嘉郡王府的底子,要怎么扶植,拿什么扶植?
反观自已的孙女赵思荣,出身高贵,连江郡王虽然不是亲王,但也是先郡王的儿子,先郡王是贞丰帝的亲子。
先郡王与先帝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贞丰帝当年,除了最宠爱妃子的儿子封了亲王,其他儿子全部封的郡王,贞丰帝对于爵位很是吝啬。
不说赵思荣有个郡王的父亲,就说她是陛下亲封的县主,还是宫中养大的。
她的出身已经比永嘉郡王府的小姐好太多了。
但是,连永嘉郡王府的姑娘都攀上了权臣之子,赵思荣的婚事,却还没有着落。
一向看不起永嘉郡王,且又没什么心胸的连江郡王,感到面上无光和恼恨也是必然。
“那你今天就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告诉她这个老婆子,自已家两个孙女的婚事都还没有着落,别的不如她们府里权力恩宠的姑娘,却嫁得好?
“母亲,现如今有门婚事,是不错的。府邸也跟我们是门当户对的。”
“哦?”老夫人饶有兴致的勾起唇角,点点头示意连江郡王继续往下说。
“岳国公府的长房嫡长子,方延旭。”
“什么?你说谁?”老夫人到底是没忍住大声喝问,她几乎是要怀疑自已的耳朵。
连江郡王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不敢给老夫人脸子,于是只得耐心的再重复了一遍:“岳国公府的长房嫡长子方延旭。”
“哼”,老夫人不客气的哼了一声,心下冷笑。
说起来,这国公的爵位跟郡王可都是从一品的,除了皇室宗亲,外臣所能获得的最高的爵位便是国公了。并且郡王大多没有实权,国公却是能够掌管兵权的。
这真要较真起来,郡王的份量恐怕还比不上国公呢!
可那岳国公府,虽然有着国公的爵位,然而随着老国公的战死,到了这一代,岳国公已经逐渐被权力旋涡给驱逐了。
何况,如今的岳国公,是二房,国公府的二老爷。
方延旭是长房嫡长子,父亲作为长房,作为国公府的大老爷。他的父亲随着他的祖父老国公出征,一同战死。然后母亲受不了打击,不久就病逝了。
老国公夫人年纪大了,接连送走丈夫和儿子,受了打击,身子骨不好。
方延旭便是由二房他的婶婶,如今的岳国公夫人一手带大的。
那方公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且荒淫不堪,未娶妻却先有了庶长子。
老夫人心里来了气,也不给自已儿子面子了,直接开口,句句直接。
“你可知道,现如今的岳国公只是那方公子的叔父?”
“那又是否知晓,那方公子原本是定了承恩将军的嫡女,却因他年少荒唐,未曾娶妻便弄出了个庶长子,是以承恩将军闹到殿前也要亲自退了婚?”
“你可知晓,满京城没有一个勋贵世家和高官人家愿意将自已的女儿嫁给那方公子,哪怕是庶女!”
老夫人虽然生气,但是语气却依旧不疾不徐,让人不辨喜怒。
但是这样一声声的质问,还是令连江郡王红了脸。
他哽着脖子,执拗的道:“母亲,当初岳国公继承爵位也是在老国公和自已的亲兄长双双战死的情况,那时候方延旭年幼,无法继承爵位。”
“当时是岳国公府是放出了话的,等方延旭长大后便将爵位还给他。”
老夫人没有掩饰,直接毫不留情的讥笑一声:“那你看这么些年了,岳国公立方公子为世子了吗?”
连江郡王尴尬一笑,但还是强行狡辩道:“只是因为这些年方延旭太过荒唐,岳国公也不好立他为世子。”
“如今我瞧着那方公子懂事多了!岳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岳国公,还有国公的众人以及他们国公府的族老们,看见他的变化后,一定会立他为世子的。”
“何况,便是不能继承爵位又何妨?”
“长房大老爷的夫人宋氏,是天下最富裕的四大商贾之一,且那时候家里只有她一个独女,被父兄宠上了天的,嫁妆更是直接带走了宋氏一半的家产。”
“这方公子有了他母亲留下来的那么庞大的财产 ,我们若是把荣儿嫁给他,是过不完的好日子的。”
“何况,他们还承诺,若是同意了这门亲事,便将宋氏留下的财产一半作为聘礼。”
连江郡王说这话的时候,一开始自已也有些心虚,但是越到后面越理直气壮。
老夫人盯着连江郡王看了半响,心底冷笑不止,也忍不住叹息和鄙夷,自已聪明一世,老郡王智谋也过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平日里要么斗鸡走狗,要么附庸风雅。整日游手好闲,从来没有干过一件正经事,这些也罢了。想着他还算老实本分,从来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贪图女色,更没有闹出过强抢民女的丑事。
如今,为了银钱,倒是把主意打到自已亲生女儿头上了?
瞧着站起身来,然后固执的杵在自已跟前的连江郡王,老夫人有些无奈的扶额。
她真的觉得,这门婚事很荒诞!
老夫人却也知道,自已这个儿子要是打定主意,她怕是也拗不过。
老夫人自顾自的转动着手上的香珠,久久不语。
在长久的沉默之中,连江郡王按耐不住了。
“母亲,此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