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此事你怎么看?”
只有老夫人和连江郡王两人在屋内,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着的曹妈妈的和周嬷嬷两人也在只是在外面候着。
三两句话将今日明惠郡主上门拜访的来意说了,老夫人也不兜圈子,直接问连江郡王的想法。
她知道自已的儿子只知吃喝玩乐,是不爱理会这些的,但是身为一个父亲,这些事情是他应该要去考虑的。
连江郡王略略沉吟了片刻,“冯家怕是门第太低了些……”
自已虽然不是亲王,但是也是郡王,皇室宗亲是显贵啊。
嫡女若是嫁给一个门第不显的人家,自已定然是脸上无光的。
“那依你之见呢?”
“依儿子的意思,荣儿哪怕不高嫁,也是要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如此才能不辱没我郡王府的门楣。”
“哼,”老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门当户对,你以为门当户对的就那么好找?”
“荣儿养在贵妃身边,大树底下好乘凉,自幼贵妃疼爱照拂,养得性子单纯天真,后宅的那些阴私手段她会几样?”
“若是高嫁,必然低人一等,看人脸色,她自幼养尊处优,如何受得了那种委屈?”
“而若是平嫁,她也得自已独当一面。”
“须知大树底下好乘凉,但是大树底下难再长出新的大树。”
“若是找个门第低些的,有我们郡王府在,有贵妃娘娘在。她这样的娇花,日子也总能如意的。”
“母亲觉得合适便好。”连江郡王心里不悦,神色不虞,但是不敢去顶撞自已的母亲,因此也不纠缠,便淡淡的开口,神色有点恹恹的。
老夫人转动着佛珠的手一顿,“她是你的女儿,便是那叶氏做出那等事情。”
老夫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道:“她总归姓赵,不姓叶。”
“当年她还是个孩子,稚子何辜?”
“母亲!”连江郡王只觉得一口气哽在自已的喉咙,他仿佛难以忍受,面色难看至极。
这些年,他从来拒绝去想叶氏的事情。
“不要提那个贱妇!”
老夫人掀起眼帘,平静的看了一眼连江郡王,心下却叹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已的儿子还是过不去啊。
那叶氏生得貌美,但自幼被老安国公夫人溺爱,宠得肆意妄为,不是个良配,才会在成婚后做下那等丑事。
连江郡王眼眸燃起火焰,捏着茶盏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下怒火,这才理直气壮道:“这么多年,我从未因为叶氏而迁怒于人。”
“且我自问,没有亏待过叶氏的一双儿女,煜儿依旧是世子,荣儿我虽然对她不闻不问,但是瑶儿我也没有过多余的关切。”
老夫人双手继续转动佛珠,没有开口,片刻之后才道:“罢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再考虑考虑,便也不是非要下嫁。”
“翰林学士承旨的嫡次子,听说还未婚配,你有空好好打听打听,那位公子人品才貌如何?”
翰林学士承旨位居正三品,为学士院之首要之臣。更重要的是,翰林学士人称内相,是天子的近臣。
翰林学士承旨之嫡子,别说县主,便是郡主也是娶得的。
“母亲方才不是还说,荣儿高嫁会受委屈,考虑冯家低嫁了去吗?”连江郡王心里高兴,面色便红润了几分,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但他还是说了这么几句貌似关切的话。
“是,以荣儿性情,低嫁兴许会过得自在一些。”
“但是,她身为我郡王府的女儿,享受着我郡王府的荣耀,自是要履行一个身为高门大户的小姐该履行的责任。”
“母亲所言极是。”连江郡王赞道。
老夫人似笑非笑的撇了他一眼,继续道:“煜儿和康儿春闱之后,若是中了进士,皇帝陛下必然会授予官职。”
“若是去到……,荣儿和瑶儿的婚事自然要再好好考虑一番。”
“母亲高明。”连江郡王很是欢喜。
不过,连江郡王还是有几分顾虑:“明惠郡主不是说,先说好,春闱过后便来下定吗?”
“哼,”老夫人放下佛珠手串,“他冯家想要高攀我们,这些是由得了他们做主的?”
“你放心,届时他冯家抓不住我们把柄,到时候左右不过一句,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谅她明惠郡主不敢闹,冯家也不敢声张。”
“母亲办事,儿子一向放心。”
走之前还觉得自已真心为女儿考虑,颇有慈父风范的连江郡王,又补上了一句:“若是翰林学士承旨这边不可,再考虑冯家也不迟。”
老夫人望着连江郡王离开的背影,心底叹了口气,自已的儿子果然对荣儿这个女儿不上心,几句话之间便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
罢了,老夫人开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心里想的是,若是能选个合心意的人家最好,若是不成,便垫起脚尖寻门婚事为郡王府的两位公子的前程铺路吧。
对于荣儿和郡王,她只需要顾了一头,也只能顾一头。顾了荣儿便是她这个祖母慈悲,顾了郡王便是她这个祖母顾全大局。
可同样的,顾了荣儿便是郡王府上失了一门助力,顾了郡王便是荣儿被困于深似海的后宅断了翅膀。
老夫人心里不由得一叹,像一粒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一圈圈涟漪,但也只是那瞬间的怜惜和不忍,很快,那一丝怜惜最终石沉湖底,没入泥泞,没了生机。
刚才微微闭起的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淡漠,她会先考虑荣儿,这已经是她最大的慈悲了。
若门第低一些的好拿捏的门户,且那男子自已争气,便可以了。
若是没有寻到合适的,便直接往门第高的对郡王府和两位公子有帮助的门户里面寻。
腊月年节气息渐浓,虽然因着年节将至而有些忙碌,但赵思荣的日子依旧过得平稳而惬意。这日便已经到了交年,待交年一过,便是除夜。
交年的习俗,无论平头百姓还是高门大户,家家户户皆是要祭灶,且夜间要请僧道看经,备酒果送神。
这天,赵思荣只觉得有些懒怠,原是昨日夜间着凉了,受了点寒。
但是,又不得不参与到习俗中去,一时只得强撑着病体,但是人却昏昏沉沉,太阳穴突突的疼,脸色也有些青紫了。
赵思荣是很少会生病的,这会儿却病了,气色着实不好。
尤氏看赵思荣这样,忍不住开口:“喲,荣儿,你身子不适便下去歇着,想着神仙也不会怪你不敬,来年照样锦衣玉食。”
赵思荣头隐隐作痛,只觉得像有人拿针一下下扎在头上一般,又无力去夺过拿银针。
五指握拳捏紧了一个拳头,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敲在头皮上,赵思荣只抬眼看了尤氏一眼,却没有做声。
尤氏看赵思荣病恹恹的样子,悄悄捂住嘴,隐秘的笑了,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的痛快。她看着实在讨厌赵思荣仗着是县主高高在上,压自已女儿一头的样子。
本来,自已是郡王妃,那县主也将应是自已的女儿来当,凭什么……
连江郡王似是什么也没瞧见,不作声。
倒是赵煜仁和赵琏康有些担忧的看了赵思荣一眼,只是两人都没有说话。
赵思荣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强撑着完成的祭灶仪式。
待到仪式完成,老夫人才道:“荣儿,你先回院子里休息吧。”
老夫人看着青梅,观棋和知书吩咐道:“你们两个个送自家县主回去,再派一个去请府医瞧瞧。这年节的,可不要病着了。”
“就是,还不带你们家小姐下去,”尤氏也跟着吩咐,“没多少日子便是除夜了,要是大家跟着沾染了病气,这谁担待得起?”
青梅对于尤氏这样越俎代庖的下命令的行为,心里很是鄙夷,面上却也没有丝毫显露,只是依旧恭敬的垂着头。
观棋和知书却好似没听见尤氏的话,只是关切的瞧着自家县主,知书一只手扶住赵思荣,观棋握住赵思荣捏成拳头的手,自已轻柔却也不失力度的为她按摩头顶。
见这两个丫鬟这样的态度,尤氏气得暗自咬牙,却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跟两个丫鬟计较,且计较起来她也占不到理,人家只会觉得主子病了的情况下,两个也丫鬟是忠心为主。
“祖母年纪大了,身子弱,姐姐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若是祖母的身子有什么不适,外人怕要说你不孝了。”瞧着这幅场景,一旁静默已久的赵思瑶开口。
观棋的力度适中,让找赵思荣头痛有片刻的缓解。这里距离自已院子有一盏茶的距离,所以她也想松快片刻再离开。
没想尤氏母女说话也一个比也一个刻薄。
赵思荣眉梢扬起,她是连江郡王府的嫡长女,是陛下亲封的清荣县主,有贵妃姨母有安国公的舅舅。
她有忍气吞声的必要吗?
赵思荣唇角扯起一个并不明媚的笑:“我以为妹妹是在关心我呢?”
迎着着众人的目光,赵思瑶也不敢否认,只得点点头。
“嗯,多谢妹妹关心,”赵思荣也点点头,“但是既然是个会关心人的,为何好端端的要诅咒祖母?不敬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