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半夜间骤雨突至,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到晨光熹微之时,雨却停了。
用过早膳之后,饮了几盏茶的功夫。
赵思荣便坐在罗汉榻上,左手托腮,右手拿着一串碧玺珍珠耳坠把玩着。青梅和观棋在一旁侍候,金桔给赵思荣捏着肩。
“县主,晟亲王世子妃送你的见面礼,你好像很喜欢。”金桔一边捏肩开口,一边略带谄媚的笑着。
赵思荣被她狗腿子般的笑容逗笑了,心情更好了些,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昨日日间,赵思荣盛装出席了吏部尚书沈嘉岩的沈夫人沈夫人的寿宴。
赵思荣送的礼物虽然是中规中矩的玉如意一类,但是还加上了自已亲手写的百福图。并且凭着跟沈府三姑娘沈凭双的关系,沈夫人对自已女儿的这个闺阁好友表现得挺热情的。
而连江郡王府的二小姐赵思瑶,因为没有得到宴会的帖子,所以无缘宴会。当时还闹了好大的一场呢,郡王也根本不想管,若不是老夫人嫌坏了规矩,嫌丢人,命人约束了二小姐,否则被二小姐胡搅蛮缠一顿,自家县主出门都差点被耽误了。
自家县主从沈府回来之后,二小姐守在沁芳阁,仔仔细细的盘问,那个态度就像是在审犯人,金桔忍不住唾弃,二小姐也真够目无尊长,没有规矩的。
“我很喜欢,”赵思荣笑得温柔,“晟亲王世子妃果然名不虚传,举止端庄得体,为人处世进退有度,且难得的这么一个人情练达的人儿,还不世故。”
“我是一见她就喜欢上了,可惜相处的机会不多,不然可以好好跟她学学。”
昨日沈夫人寿宴,沈家一向低调,且也不是大寿,因此并没有大操大办,只是请了些走动得比较频繁,关系比较密切的亲朋好友。
且大多是沈夫人的好友和女儿,如她这样沈小姐的好友是很少见的。
在小宴上她见到了沈凭双提起过的嫁入晟亲王府做世子妃的大姐姐。二姐远在江南,所以没有赶回来参加寿宴,不过也是提前准备了丰厚的礼物的。
宴会上沈如双趁机给赵思荣引荐了自已的姐姐沈重双,沈重双送了自已一对碧玺珍珠耳坠作为见面礼,赵思荣也回了一个合香珠手串。
这碧玺珍惜耳坠并不贵重,却也不会廉价,且款式小巧清新,配上赵思荣清丽优雅的气质正是恰如其分。
巳时,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便来到了沁芳阁,请赵思荣过去。
除了初一十五定例要去老夫人的寿安堂请安,其余时候老夫人也是不耐烦见她的,她知道自已并不受老夫人待会,无缘无故也不会去寿安堂。
可,这会儿不是并不是请安的日子,老夫人还是在早膳过后才派人来寻的她。那么这件事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金桔和青梅有点惴惴不安,观棋面色平静,叫人看不出想法来。
赵思荣来的时候,赵思瑶和尤氏已经在了,甚至连尤氏的亲子赵琏康和赵思荣的亲兄弟世子赵煜仁,都在老夫人的寿安堂里。
连江郡王府的规矩跟别的府邸不同,别的府邸给老祖宗请安都是老少齐聚一堂,按辈分去请安行礼。而连江郡王府却是后宅女眷跟我前院爷们分开日子请安,并且老夫人一向不让外院少爷沾染内院,哪怕除夕节日这种,和府一起请安的日子,连请安都是前院后院时间错开的。
赵思荣看到赵煜仁时,微微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回神了。她跟赵煜仁住一个府中,是嫡亲兄妹,可是关系并不亲厚,赵煜仁并不太喜欢她,且赵煜仁住前院,时常出去交际应酬或是游玩,有时候还会去游学,美名其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是以他们兄妹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且不知道赵煜仁有意还是无意,为数不多的如元宵中秋端午这样府中齐聚一堂的时候,赵煜仁也会对赵思荣目不斜视般的忽略。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着连江郡王,连江郡王下手坐着世子赵煜仁,紧挨着得就是赵琏康。
老夫人的下手才坐着尤氏,尤氏旁边原本是赵思荣的位置,却被赵思瑶占了。
赵思荣行过礼后,便走到了赵思瑶跟前。
“姐姐,您还不入座么?”赵思瑶捏着帕子,“您才过来呢,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入座?赵思瑶占着她的位置,让她往哪里入座?
“妹妹莫不是没睡醒?”赵思荣问。
赵思瑶一哽,还是不愿起身,“姐姐,凡是都有个先来后到吧?”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长幼有序,尊卑礼法?”
“荣儿,”这边尤氏看到赵思荣和赵思瑶在僵持,“你妹妹只是想和我亲近一点,这才坐了你的位置,你不要怪她,你要怪就怪母亲我吧。”
“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是长姐,理当是坐前面一点的, ”尤氏起身,“不如母亲给你让座,你要坐就坐母亲这儿吧,母亲跟你换,我坐你妹妹旁边。”
赵思荣忙把要起身的尤氏按住,皮笑肉不笑的道:“王妃,你何苦折煞思荣?您这样岂不是陷思荣于不孝不义?”
几个人都是步步紧逼,谁都不肯退让。
“够了,”主位上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老夫人面色不善。
其实类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若是往常,老夫人都是直接当看不见的,随她们怎么闹,一律当做看戏。
可是今日却不同了,老夫人一大呵,显然是要插手的意思。
她冷厉的双眸依次扫过尤氏,赵思瑶,赵思荣三人,最后在尤氏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语气却毫不留情,“一个二个都拎不清自已的身份,那你们都不用坐了,都去前面站着去。”
“母亲……”连江郡王和尤氏异口同声,只是连江郡王的生意略带一些迟疑,尤氏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委屈。
“祖母……”几道声音同时出口,这一声祖母却是赵思瑶和赵煜仁以及赵琏康三人开口。
而赵思荣却是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矗立在一旁,仿佛自已是个局外人。
不过,所有人都看向了老夫人,赵思荣是平静的,而赵思瑶跟尤氏一样,是带着委屈,赵煜仁和赵琏康却是有几分求情的意味。
连江郡王却左右为难中。
“瑶儿和荣儿坐在自已的位置上,”老夫人淡淡开口,然后手指一指,指着罗汉榻前面的香炉的不远处,对着尤氏说,“你到那边去。”
尤氏一愣,别说仅仅是后宅女眷,今儿个这堂里这么多人,几乎是当着府里所有小辈的面啊!更让人崩溃的是还当着外院少爷们的面。她这个后院之主,郡王府的当家主母,管理内院后宅,主持府中中馈,与外院爷们互相扶持,爷们敬重她,外院少爷尊敬她。可如今,她居然被婆母这么下脸子。
尤氏羞愤难当,脸色绯红,却又无法,只得可怜兮兮的看向连江郡王。
“母亲……”连江郡王还没开口,便被老夫人一声呵斥。
“住口!”老夫人的神色更加冷厉,爬上皱纹的脸却没有一丝慈祥的笑意,“你是个大老爷们,料理不清自已府中后院,我也不怪你,本也不是你插手的地方。”
“如今我拖着这把老骨头替你打理打理,你就不要再在这里给我充好人了,拆我的台。”
连江郡王顿时噤声了,也不再拿眼去瞧尤氏。
原本张了张嘴的赵琏康也只得闭嘴。
老夫人扫了一眼赵琏康和赵煜仁,继续道:“我们郡王府的规矩,前院的少爷们是不许跟后院搅合在一块的,你们只管专心读书,或科举的科举,或恩荫的恩荫,只管修身克已,担起自身的前程,以便将来光耀门楣。”
“只是,你们将来也都是要娶妻生子的,妻贤夫祸少,我便借今日给你们好好上一课,让你们知道,什么样的妻子才是一心为夫家着想的。”
“那种拐着法子借夫家抬举娘家的,万万不能娶,就是娶了,也合该一封休书打回去。”
赵琏康和赵煜仁听着,两人一时竟不敢言语。
随着老夫人的话,尤氏脸色却越来越白,待听到一封休书的时候,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浑身哆嗦,手心冒汗,嘴唇也一下子便没了血色。
“母亲,您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连江郡王看尤氏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老夫人哼了一声,“什么严重不严重的,我又没说要休了她。”
连江郡王放下心来,母亲一向说一不二 她说不休就是不休的。
尤氏的心也稍稍落地。
岂料老夫人又开口,“她也还没糊涂到借着夫家抬举娘家的,不然就不是让罚她好好的站在那里了。”
“是直接让她跪下,跪到这堂中央了。”
什么?跪下?一想到婆母差点让自已当众跪下,比这么罚站更熬煎,尤氏一时冷汗直冒,脑子嗡嗡直响。身子几欲晃动。
“那母亲?尤氏究竟?”
“哼,狐假虎威,她好大的脸!”
赵思荣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冷芒,心里忍不住的冷笑。哈哈,这可是那日尤氏回娘家后,她送给尤氏母女的礼物啊,这期间她都已经参加完了沈府的宴会了,等了这么些时日,今天终于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