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您看您还喜欢哪本?这本怎么样?”金桔手上拿着一本话子。
赵思荣带着金桔和青梅与知书来寒山书局逛。寒山书局是京城最大的书馆之一，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规模，也是因为寒山书局的东家非常有善心，家境贫寒的学子可以帮忙抄书作为免费借阅书籍的交换。
赵思荣从前只去西司书局。那是书馆跟茶馆为一体经营的书局，那里有典雅的大堂，也有幽静别致的包厢，很得京城贵女们的喜爱。
只是那里消费较为高昂，且如果不买书，光借阅是需要点茶水喝的，买书也只会按照原价，从来不打折。是以，家境贫寒的学子是向来不会去西司书局的。
只因寒山书局有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子，这也是他们跻身京城四大书局的原因之一，他们家的话本子总是上新的很快。大抵也是因为话本子多是穷书生写的的缘故吧，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
赵思荣挑选了几本时下流行的话本子，打算带回府里看。
在府里被禁足的一月已经过去了。宫里的也撤了教养嬷嬷和几个跟教养嬷嬷一起的宫婢。
她可以出府了，趁着今日出府第一日，便来书馆逛逛。
赵思荣对着金桔点点头：“你手上那本也可以。”
金桔觉得是自已眼光好，选的话本子县主也满意。
她目光一散，思绪有片刻的翻飞，回到了禁足前。
县主料得不错，果然不出十日，那柳婆子便被打出了府去。
起先县主让她给那柳嬷嬷塞银子，每日午膳前便去给柳嬷嬷打点，一日都从未落下，且她每次也都按照县主的吩咐，奉承那柳嬷嬷，给她戴高帽。
“柳嬷嬷，我们能吃上好菜好饭，多亏了你，这点心意你就不要推辞。”说着便悄悄把银子塞给柳嬷嬷。
“柳嬷嬷，要说还是你了不起，不是家生子，却能管着府中这么大的一个大厨房，手底下几十号人都听你差遣，您着实厉害，有机会我要好好跟您学学。”
“那可不，别瞧我是外面买进来的，比起上一位厨房管事的是家生子，一家人都在府里当差，天然就比其他人得脸几分，我无依无靠，有如今地位，还不是靠我自已打拼出来的？”柳嬷嬷横了金桔一眼，一脸的自傲，双手还不忘接过银子往怀里塞。
日日如此，过了有八九日。头两日柳嬷嬷还有戒心，她都私下慢待县主的饮食了，县主不但不闹，反而还差贴身的大丫鬟来给她打赏，柳婆子觉得事出反常，一开始她是不收银子也不予理会的。
可耐不住金桔磨，也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子从自已手中溜走，于是就大着胆子收了。
说到底还是贪财，清荣县主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甚至十两银子。她一个月的月钱不过十五两，清荣县主好大的手笔。
后来柳婆子习惯了清荣县主每日的打赏，估摸有七八日之久，第九日金桔也不去给柳嬷嬷银子了，甚至还点了几道比较难做的菜让她做。
柳婆子当然不忿啊，没了日日摸惯的银子，还要求她做工序复杂的菜，甚至态度也没有以往那么热络和讨好了。
于是以没有提前备菜和人手不够为由，拒绝了赵思荣要求做的几道工序复杂的功夫菜。
然后在例菜里面，偷工减料不说了还把放臭了的鱼做成了宋嫂鱼。
赵思荣看到小丫鬟们端上来的菜，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依旧不漏声色，淡淡的吩咐知书将面前的宋嫂鱼送至老夫人处：“就说孙女得了一盘好菜，要孝敬她。”
那边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纳闷呢？什么好菜需要清荣县主来孝敬老夫人，若是往常倒是不无可能，有宫里送来的吃食，只是如今县主被禁足，只能吃府中大厨房的食物，一应供给皆有定量。而老夫人自已还有小厨房可以开开小灶呢。
在请示过老夫人后，曹妈妈就接过知书手里的食盒。
试菜的人试过之后，脸色微变，曹妈妈心道不好，莫不是清荣县主不满老夫人……
结果只看到那个丫鬟脸色微变，却并没有其他反应。曹妈妈捻起筷子尝了一口：“老夫人，这鱼……”
“这鱼怎么了？”老夫人拧眉，面上皆是威严的神色。
“这鱼是酸的!”
“说什么笑话，宋嫂鱼本就是酸甜口味。”
“不是，是这鱼是坏的，是坏了的鱼做的宋嫂鱼。”
老夫人连忙用筷子夹了一筷子，浅尝了一口，‘啪’的一声，筷子重重得摔在了桌上。
屋内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喘，呼吸都小心翼翼了几分。
老夫人的脸色一瞬间便是阴云密布。
“县主身边的丫鬟还在外面侯着。”曹妈妈适时插话。
“让她进来吧。”
知书快步走进来，一句话都还没说，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知书的脸色皆是泪水，“老夫人，我家县主今日午膳最好的一份菜便是这宋嫂鱼了!”
郡王府的嫡出小姐按例一餐有四个热菜，两荤两素，再二个凉菜，一荤一素，然后是三个小菜，一份汤。十全十美之意。
这宋嫂鱼虽然是名菜，但是最好的一份菜却不至于，绝对算不上。
其他菜呢？
老夫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得出水来，重重的拍在桌上，“你如实说来!”
知书便挑重点的讲大厨房柳嬷嬷接管厨房后，她们的县主一日三餐都有所扣减。
“既如此，为何一开始便不报上来?”
“要等到现在，闹这么一出?”
一开始报上来，她们也压根不会管。这个到底知书知道，县主知道，其他人更知道。
何况一开始只是克扣饮食，不好留证据，可以说原本是那么大一份，只是被吃了 ，或者说原本分量没掌握好罢了，不是存心的，甚至可以说清荣县主诬陷。
而今日，柳婆子被喂肥了胆，敢直接把臭了的鱼做错宋嫂鱼给主子，这是人赃俱获，无可辩驳。
这大抵是便是欲擒故纵吧。
“原是县主不愿意给王妃和老夫人添麻烦了这才一直忍着，县主一片孝心。”
“哦，既然一片孝心，那为何把这坏了的鱼送过来?”老夫人一瞬不瞬的盯着知书。
知书心里打鼓，手心都是汗，面色却如常，她强自镇定下来，“县主瞧了瞧今日的例菜，看见这道鱼，便把今日最好的一道菜遣奴婢给老夫人送来了。”
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半响，心下明白，只是不愿追究，末了才道:“罢了，你先回去吧。”
“将我小厨房做的那碟醉蟹带回去给你家县主吧。”
“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摆摆手，让曹妈妈送知书出去，又派人去叫来柳嬷嬷。
不过第二日，柳嬷嬷便被赶出了府，原因是打碎了一盏老夫人喝的上等燕窝，老夫人少喝了一日燕窝。
虽然众人奇怪，老夫人的燕窝不都是在小厨房熬制的吗?怎么会拿到大厨房去了?又怎么偏偏柳嬷嬷吧燕窝打碎了?
不过既然老夫人都发话了，也没人敢去细究，就当是那柳婆子倒霉吧，惹怒了老夫人。
更何况，大厨房也有很多人看柳婆子不顺眼。
从前不得势还好，夹着尾巴战战兢兢做人，一朝得势，鼻孔朝天，整天颐指气使的，再没几个人愿意跟她真正的往来。
解决了柳婆子，金桔开心得不得了。她去问赵思荣，赵思荣淡淡的答：“不过是欲情故纵，借刀杀人罢了。”
还是知书跟她说了，原来啊，之前克扣食物，不好抓把柄，因此姑息养奸，日日拿银子去喂柳婆子，等柳婆子被养大了胃口，再收回去，柳婆子肯定不干的，于是便会生事，而她不生事还好，一生事咱们便去抓把柄。
‘至于老夫人那里，她不在乎自已的县主是否受了委屈，只要不捅到她那里去了。哪怕捅到了她那里，她也可以不管。’
‘只是，她一向在意郡王府的颜面，现下宫里的教养嬷嬷还在府中，若是被知道府中一个下人，都敢欺负到小姐头上了。’
‘柳婆子克扣饮食甚至以次充好的那样做，是郡王府治家不严，是以奴才才敢以下犯上。若是传了出去，郡王府的脸面就没了。’
‘老夫人不是在帮自已家县主出气，是在维护郡王府的脸面。’
听完知书的开导，金桔才恍然大悟。不过她不在意老夫人是为了什么处置的柳嬷嬷 ，只要那柳嬷嬷不再蹦跶了，且杀鸡儆猴，府中其他下人想有样学样的，也请掂量一下。
“金桔，金桔。”青梅叫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金桔堪堪回神，发现自家县主和青梅都望着自已，她才发觉自已现在正在寒山书局，手里的那本话本子已经被青梅拿走，自家县主也将选好的话本子结了账。
她方才沉浸在窃喜当中，连主子结完账准备离开了都不曾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