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吗？还说狗蛋子没教养，这小丫头看到爷爷都没有叫一声，那就教养好了？我看啊，也不咋样啊......”
这话是容二山的大嫂黄翠花说的，阴阳怪气。
黄翠花的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就接连附和，都一块说小丫头没礼貌。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卿卿也还是个孩子......”容老太婆刘氏刘招娣皱着眉低声阻止他们说小丫头的不是。
容有财一张老脸上的神情更不好了，呵斥了声刘氏：“孩子就可以这么没礼貌吗？”
刘氏脸色一僵，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在容家，容有财还是一家之主，脾气也不怎么样。
不生气的时候，那就还好，要是他生气起来，不论是在外面受了气，还是突然之间心情不好，看哪里不顺眼了，常常抄起能拿到家具或物件就砸得砰砰响，不砸东西了，那就鸡蛋里挑骨头，逮着儿女凶骂，甚至还会动手打人，即使重男轻女，也会一巴掌打儿子身上。
偏偏刘氏也是个性子软弱的，从不敢仰首挺胸顶撞容有财，容有财说一，刘氏便不敢多说个二，也常常受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硬气一回。
这头刚踏进屋子的容二山听到身后几个人说的话，身形顿了顿，拽了拽女儿的手，给了女儿一个眼神，示意她赶紧叫一声。
小丫头不开心，噘起的嘴都能挂油瓶了。
默了两刻，小丫头还是回头看了看沉着脸的容有财，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爷爷。”
看向刘氏时，小脸上的不开心没那么明显了，声音也是甜了几分：“奶奶！”
“诶！”刘氏也高兴地应了声。
虽然刘氏也做不到对两家孩子一碗水端平，但对小丫头也还能说得过去，有一点奶奶对孙女的疼爱，小丫头也能感受得到，便没讨厌刘氏。
容二山转头淡淡睨了眼那几个搅屎棍，随后也对容家二老喊了声爹娘，看着容老太刘氏道：“娘，我们便先回屋了，得好好收拾收拾卿卿这没礼貌的。”
后面那几个字的话音尤其重，尤其是“没礼貌”三个字。
听得刘氏讪讪地笑了笑，“好，不过可尽量别......别打卿卿，卿卿还小，好好说便好......”
在刘氏看来，卿卿没做错什么，受欺负了，有能力反击回去，这是好事。
不像她这个老太婆，活了大半辈子还是老样子。
刘氏很无力，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容二山还没有说话，容有财就皱着眉冲老婆子怒斥：“你懂个屁！孩子不听话就是要揍，打了才会长记性！”
刘氏被这怒声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眼容有财，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话。
容二山知道他娘的性子，淡声开口：“爹，我自已的女儿，我知道怎么教，就不劳烦爹多操心了。”
说完，容二山就带着卿卿回屋了。
一关上门，卿卿就忍不住说：“爹爹，爷爷也太凶了吧！对奶奶一点都不好，总是骂奶奶，有时还会打奶奶，太坏了！”
容二山一愣，拉着卿卿坐在长竹椅上，皱着眉问：“卿卿，你瞧见爷爷打奶奶了？”
不管怎么样，小孩子看到这样的场面总是不好的。
“嗯嗯，我看见了！”卿卿点了点头，掰着手指数了一下，竖起了五根手指头外加另外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头，接着道：“看见了七次！”
“第一次是用手打了奶奶的脸，第二次也是，第三次用棍子打了一下奶奶的背，第四次摔了一张凳子，凳子差点砸到奶奶的身上，还好奶奶躲得快！”
卿卿缩了缩脖子，一想到那个画面，还是觉得有点怕怕的。
被凳子砸到了，那得有多疼啊！
容二山听着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自已从小到大也看过不少他爹打他娘的场面，换做以前他爹年轻的时候，有时候下手的力道重了许多，他娘被他爹打一次，得疼上小半个月，即便如此她娘还得下地干活。
每次见状，他便忍不住替他娘说话，愤恨地顶撞他爹，而他哥容大山却是帮着他爹说话，故而他爹就更喜欢他大哥，却不喜欢他这个二儿子。
再而便是，他大哥容大山是个老滑头，干了不少歪门邪道的事，却也是挣了一些钱两，他爹就更觉得他大哥更能成事，心就更偏向他大哥了。
容二山早些年心里会觉得难受失落，还有失望，不过自从成亲之后，有了自已的小家，就看淡了一些。
容二山失神了一会儿，又听见女儿的声音：“第五次，在吃饭的时候，把碗砸在奶奶的身上，碗里的饭全都掉在地上了，碗也啪啦啪啦碎了......”
卿卿说着脸上流露出惋惜的表情，“本来家里人多，也没有多少米可以吃，好好的米饭就这样浪费了，爷爷太坏了！”
说到后面，卿卿捏紧了小拳头。
前些年当朝动荡，许多地方民不聊生，他们这个镇上的村庄也好不到哪里去，遭逢大旱，两三年没下过几回雨，大河里的水几乎干到底了，冬日寒冷，又没粮食吃，冻死了好些人。
也就是卿卿出生那年才好了许多，下了几场大雨，把土地都浸透了，花草树木渐渐繁茂起来，能吃的野菜、野果子和其他吃食也慢慢多了起来。
这三年再没遇到天灾，粮食收成也就好了一些，但赋税也重，家家户户交了赋税之后，粮米也不剩多少，根本撑不到一年，尤其是人头多的家户，日子仍是过得紧巴巴的。
容家人多，前些年容二山的四个姐姐都还没嫁人，容大山还有媳妇和一个女儿，算上容二山，一大家子人没人能吃上一顿饱饭。
这三年家家户户的日子比以往好过了一些，男人便要娶媳妇了，家里的四个姐姐陆续嫁了出去。
正因如此，年纪尚小的卿卿便知晓了粮食的宝贵，即使再不喜欢吃的菜，都会吃得一干二净，从不浪费，看到爷爷把装了米饭的碗摔了，惋惜又生气。
那一次，卿卿忍不住站出来替刘氏说了话，也怒怒地说容有财浪费粮食，说容有财乱发脾气。
这不亚于火上浇油，让容有财更加生气了，抬起手就想打卿卿，是刘氏眼疾手快把卿卿护进怀里，容有财的巴掌重重落在刘氏后背上，让刘氏疼得闷哼了声。
卿卿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心疼起刘氏这个奶奶来了。
容二山听着卿卿絮絮地说着这件事，眉头皱得更紧了，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担忧，“卿卿怎么从来没有跟爹爹说过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