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韫无奈失笑,还真没想过她有过武侠梦。
开了个玩笑过后,容怿卿捧着裴韫的脸,很认真地道:“裴韫,没事的,我觉得值了,你不用郁闷伤心。”
这裴相爷在人间的时候,惯来动不动就生闷气要人哄的,像个娇气的小娘子。
哄人的,自然是她。
听着她温温和和的安抚,裴韫的心又软了几分,又是无奈:“你啊。”
他俯首又在她的眉间亲了下。
容怿卿不能在酆都府待太久。
一刻钟的时间到了,裴韫带着她逛了一圈酆都殿,看了看他住的地方后,便让两个小差送她去奈何桥,去找孟婆,去往生门。
两个小差领命。
容怿卿轻快的心情仿佛低落到了深渊里,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涩涩的。
裴韫双手背在身后,拳头紧紧握着,手背上的筋脉凸起来,指骨泛白。
他面上却还是温和的笑,“去吧,我很快便会来寻你的,莫怕。”
尽管裴韫尽量放平和了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一丝微颤。
容怿卿不舍,他又何尝舍得与她分开?
“那你要快点来哦,不要食言!”
容怿卿弯了下唇角,也提起了一抹嫣然的笑,又是开玩笑地道:“要不然,我也去找云净师傅!”
(云净师傅满脸黑线:???)
裴韫低低地笑了声,“嗯,知道了,只是到时候你莫要嫌弃我傻才是。”
又听他说了这句话,容怿卿还是没当回事,故作干脆利落地朝他摆了摆手,随着两个小鬼差走了。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裴韫眼眶泛了红,下颌线紧紧绷着,仿佛只要他稍稍一松,所有积累的情绪便会溃决。
但他不能踏出酆都府一步,只能看着她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不知道裴韫在原地站了多久,一个小鬼差过来催他:“大人,有个恶灵需要你来渡了,您赶快过去吧。”
裴韫收敛了情绪,淡淡应声:“好。”
后来,他在酆都府的一百年又三十年,渡了一个又一个恶灵。
最后的一劫,是要渡他自已。
满身淋漓鲜血,就如忘川河那边的曼珠沙华。
他曾撒谎欺骗她,令她深陷痛苦困境,不可自愈,抑郁而终,这是他的错,纵使他并非故意欺骗隐瞒她。
府狱大人道他有欺人之罪,应当拔了舌头,在孽镜之狱里看看自已从前犯下的罪过。
裴韫犯下的罪过实在太多了,待到所有罪行结束了,他也几乎没了喘息之力。
府狱大人深深地叹息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是没有早知,故而有此。
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府狱大人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他的一缕魂魄抽走了,再命两个小差将他送去往生门。
裴韫不用孟婆熬的忘忧汤,但孟婆还是来送他了,将一支梅花月牙簪放在他的手心里,叹气了声:“唉,去吧,容娘在等你呢。”
这支梅花簪是裴韫亲手做的,容怿卿在喝忘忧汤之前,将这支梅花月牙簪托付给了孟婆,拜托孟婆在裴韫要去往生门前转交给他。
有信物,来世便能再次相遇。
孟婆接过梅花月牙簪,笑了笑:“去吧。”
孟婆将容怿卿送到往生门,看着她一脚踏进了往生门,渐渐消失在眼前,眼里还是带着慈祥的笑意。
“容娘,来世安好啊。”
——
安乐府,马尾县,牛头镇,牛马村。
北风吹,初雪落。
一小院门口边上的梅花树开了。
一簇簇红梅明艳又似有傲骨,弯弯曲曲的茎骨自白花花雪地拔地而出一般,十分耀眼好看。
不知飘飘落雪了多久,屋里终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哇”的一声而出,扯着嗓子嗷嗷叫,听着中气十足。
在房门口等着的容父容二山顿时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不多时,稳婆抱着孩子从房里出来,脸上带着笑,让人一瞧就能猜到孩子和母亲都没事。
稳婆把孩子递给容二山,笑着恭贺道:“恭喜恭喜,得了个小女郎!母女皆好!”
说着,稳婆又想起了件事,“哦对了,这女娃肩头上还有个胎记,模样像朵花......呐,就像那梅花一样!”
稳婆指了指院门口的梅花。
容二山看了眼门口的梅花树,喜笑颜开,一手托着被裹在襁褓里的孩子,一手递了个红包给稳婆,道了句:“辛苦了。”
稳婆没拒绝,喜滋滋收下了红包,又回屋里帮容母柳玉荷清理身体和收拾屋子了。
容家老太太刘氏看了眼孩子,也跟稳婆一块收拾房子了。
容家老头子容有财知晓襁褓里的孩子是个女娃之后,脸上期待的神情消散了,只往襁褓里瞥了一眼,便没再看过了,一脸兴致不高的样子。
容二山瞧见了,也没说什么,心里就是太高兴了,老头子拉着脸也不能破坏他的好心情。
“初雪下,梅花开,不是祥瑞是什么?”容二山很神气地说着,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掀开轻轻搭在小女娃头上的一角厚毯子,逗弄着小女娃。
“卿卿说是不是?”
“卿卿可是咱们容家的小福星啊!”
“定是小福星......”
容二山抱着女儿乐呵呵地笑着,等稳婆和刘氏从屋里出来,说屋里收拾好了,这才迫不及待抱着女儿到屋里找媳妇儿说话。
“媳妇儿,你瞧瞧我们的女儿生得多好看呐!可太招人喜欢了!”
柳玉荷靠在枕头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精气神也没多差,往女儿那儿瞧了瞧,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出生的人儿能有多好看?半点大小,小脸蛋儿还有点皱皱的,红红的,像不像个红鸡蛋?”柳玉荷调侃了句。
容二山瞪了她一眼,哼哧哼哧地道:“哪儿有娘亲这么说自个女儿的?也不怕日后女儿记着你的话?”
柳玉荷就回:“卿卿还这么小,别说记着了,都还听不懂,这不睡得正香吗?”
容二山又笑了,“咱们卿卿便是有福气的,果真如那个算命婆子说的,是个小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