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宫中。
几人围着铜炉涮火锅,此刻众人都没有顾忌彼此的身份,就像寻常好友一般,气氛难得融洽。
周尧吃着羊肉卷,想了想问道:“启熙,孟国的大皇子,为人如何?”
蓝启熙还在享受这难得的开心时刻,闻言停顿了一下说:“大皇子为人刚愎自用,因为是嫡出,难免多了一丝高贵吧。”
就是因为嫡出的身份,没少欺负这些庶出的兄弟,尤其是不得宠的他。
周尧若有所思的吃了一口鸭血,闻言笑了笑:“恶有恶报。”
蓝启熙低垂着头,闻言唇角微勾:“陛下,您信佛?”
周尧端起一旁的奶茶喝了一口,沉吟良久说:“是或不是。利于朕的,朕信,不利于的,一切都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尚归舟原本低头给她布菜,闻见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陛下,此言有理!”
周尧微挑了一下下巴,瞥见几个都在暗自偷笑,也没恼怒,无奈耸了耸肩,说出了那句中二的话:“朕命由已不由天!”
够装了吧?
结果她还没有等待众人的反应,玄一直接突然出现,神色严肃:“陛下,有军务急奏!”
周尧神色一怔,嗯了一声,起身道:“爱妃们慢慢吃。”
丢下这句话,快步走出去,外面此刻电闪雷鸣,雨下的极大,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惊起水花。
玄一直接从张怀德手里接过雨伞:“张公公。”
周尧立在伞下,瞧不出神色,眼眸之中闪过狠厉,她淡淡道:“等会将他们几个安全送回宫去。”
张怀德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连忙道:“奴婢明白。”
周尧直接走进雨中:“发生了何事?”
玄一极少突然出现在人前,只有迫不及待的大事才会露面。
玄一撑着伞,一半的肩膀露外面,声音沉稳道:“陛下,璇玑将军失去下落,兴州兵马已动。”
周尧一边走一边盯着脚下的路:“璇玑将军为何失去下落!”
“最后一场战役的时候,原本我军大胜,但是突然出现一股势力,将局势扭转,璇玑将军带领余下的队伍深入群山。”
周尧不悦的皱了皱眉:“兴州兵马已动……莫非是镇远侯的那支军队?”
居然比她预料的早。
玄一艰难的点头:“是的,兴州城的守卫叛变。”
“兴州城守卫打开城门,迎接了那支队伍主将入城。”
周尧神色自若,半晌才抛出一句话:“主将便是镇远侯的世子丁云兴?”
“正是。”
她不再问话,脚下不由加快,来到乾清殿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放着十几本奏折。
她不顾鞋袜湿透,直接展开奏折。
啪嗒!
周尧将折子丢在地上,冷笑一声:“这镇远侯有点胆色。”
三国刚刚来使,便贸然出兵,看来没少得到扶持啊。
梅梢轻声走进来禀告:“陛下,宋大人求见。”
周尧将手里的折子展开,头也不抬道:“让他进来。”
宋岩还没有跪下,一道清冷的声音便传来:“地上的折子你看一看。”
“是。”
宋岩捡起地上的折子,修长的手也忍不住捏紧:“陛下,镇远侯终究还是反了。”
“是啊,现下侵占兴州城,不日怕是周边几州都是他们的。”
周尧将几本折子粗略的看了一眼,轻声道:“如今璇玑将军下落不明。”
她缓缓起身冷然道:“现下有两件事要做……嘉州,达州的守将分别是谁?”
宋岩立在舆图面前,回道:“嘉州的守将吴洪成,曾在镇远侯手底下任职,为人果敢,被先皇提拔至嘉州。达州的守将是林老将军的庶子,叫林远山,达州知州是臣的三叔,宋言瑜。”
周尧一时不言,片刻忧心道:“达州如今守将不过一万,而丁云兴手里有十数万。”
即使林远山如何骁勇善战,也守不了多久。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如今璇玑将军下落不明,多半有镇远侯的手笔,当务之急,寻找到璇玑将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外,璇玑将军如今下落不明,此刻群龙无首,需要一位将领前往安抚,另外从镇远侯手里分割出来的三万兵马,也需要……”
她继续镇定问:“爱卿可有人选?”
宋岩明白她的意思,思索片刻道:“建安侯离边境不远,璇玑将军此事可由建安侯府世子领兵三万直接前往……”
他目光落在舆图上,良久笑了笑:“陛下,您虽是问臣,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是您不想臣冒险前往……”
周尧侧着头,嗓音平淡出声:“宋大人,你未免太把自已当一回事了。”
宋岩看着她渐颦起的秀眉,眸光一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撩开衣袍跪下:“既然如此,收复三万将士一事,便由臣领旨前往……”
说着微抬下巴戏谑一笑:“毕竟陛下没把臣当一回事,此行,臣前往是最佳人选,这支军队守将乃是臣的旧友。”
周尧默不作声,来回踱步道:“你可知此行有多凶险?”
“臣知。”
宋岩眉眼渐带笑意:“陛下,不知您可还记得儿时的承诺?您会让百姓安居乐业,臣信。”
“此番臣是最佳人选,所以陛下为大晟百姓,牺牲臣一个也无足轻重。”
周尧恍惚片刻,龙袍之中的手不由被捏紧,她艰难地望向跪在地上的身影:“宋岩……你也是大晟的百姓。”
无足轻重?呵呵……那若是便好了。
两人一时之间谁都不曾言语,殿内的气氛压抑至极。
最终周尧淡淡出声:“朕明白了。”
宋岩此番是抱着赴死的决心走这一趟。
她扶着椅子坐下,低着头妥协道:“此行凶险,三国使臣刚刚离开大晟京都,但是三国暗卫定会阻止你前去。”
宋岩缓缓起身,侧头瞧见一道身影,走过去自然地接过梅梢手里的托盘:“陛下所言,臣知。”
周尧忍不住叹息一声,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是却是当下最理智的做法。
宋岩神色正常,一副坦然的模样,跪下托起她的脚道:“陛下,其实此番反叛,也是一个机遇。”
周尧垂眸落在他修长的手上,嘴角一勾,便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道:“确实。”
此战本就在她意料之中,只不过提前许久,但是如宋岩所言,也是机遇。
宋岩熟练的拿起帕子擦干她的脚,嗓音带着怀恋:“如今臣仍然还记得,陛下少时有一次拉着臣去河边看人吵架,一不小心被人推入河中,也是这般鞋袜全湿。”
周尧闻言忍不住嘴角上扬,看着他幽幽说:“囧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宋岩将另一边鞋袜脱下继续道:“陛下说自已是纨绔,一定要将臣这朵高岭之花拖入水中……呵,陛下确实做到了。”
周尧也陷入了回忆,思忖了一会儿,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是不知道,你当年有多讨厌,张口闭口都是规矩,跟冰山似的,有一次罚抄书,朕一边骂你一边抄,你跟没事人一样在旁边帮忙研墨!”
宋岩闻言忍不住也笑了:“陛下记性也这般好吗?”
她拿过一本奏折,撇了撇嘴,觑了觑他的神情道:“至今难忘。”
宋岩将鞋穿上道:“秋日寒凉,陛下万望注意圣体。”
周尧忍不住拿起手里的奏折丢去,威胁道:“整得跟说遗言似的,你必须给朕毫发无损的回来,要不然,朕给你和刘曦曦赐婚!”
宋岩接过奏折,闻言赐婚,垂下眼帘,忽然奇怪地笑了笑,正色道:“赐婚一事不可,但臣必将安全回来。”
他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了她片刻,眼里闪过一抹晦涩的情绪,认真道:“刘曦曦与臣无任何关系。”
周尧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你先回去准备吧,明日早朝再议。”
“是。”
宋岩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她才沉声道:“来人,宣润叶卫首领。”
她端起桌边的冷茶又道:“玄一。”
玄一如鬼魅般的出现在她面前:“陛下。”
她抿了一口凉透的茶神色平淡道:“遣玄三,玄四,暗中保护好宋尚书,一旦发现他国暗卫,诛杀!”
玄一点了点头说道:“属下明白。”
周尧撑着椅子站起来,一瞬间没站稳,正准备倒下的时候,落入一个坚硬臂膀之中。
玄一神色慌张道:“陛下,您没事吧?”
周尧摇了摇头站起来:“许是绊到了。”
玄一一贯严肃的脸上带着些许担忧,抬了抬手,想了想又放下,他只是暗卫。
周尧坐在床边喊道:“给朕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