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的事情就越来越抽象了。
在穆德的回忆影像中,自已虫崽的名字原本是叫“穆元”。
穆德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穆元”的身上,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地将小雄虫当作未来虫族的“终极兵器”去培养。
“穆元”似乎也确实像穆德想的那样,从小就表现出比一般阁下优秀的身体素质。
然而,到“穆元”五岁那年,穆德命研究员为他做了第一次精神力等级测试。
测试仪器上,那个微弱的“F”等级的结果刺痛了穆德的眼睛。
穆德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几乎是崩溃地对“穆元”吼出声:“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应该是最优秀、最强大的!你应该是第一个进化成功的阁下!”
画面中,这位阁下像失去了理智般质问所有的研究员,强迫他们重新测试、重新调整设备,甚至指责是他们的操作出了问题。
可是,无论如何重复测试,结果始终如初——“F”。
穆德甚至还再次做了亲子鉴定,而“穆元”很明显是他的亲生虫崽。
“为什么呢?”穆德去了雌君的房间,喃喃道,“我是A等级,你是首府星智商最高的科学家,再加上那些基因升级,我们的虫崽怎么会连A等级都没有?”
床上的雌君因为没有得到精神力安抚,只能疲倦地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穆德摇了摇头:“算了,你不明白这对我有多重要,海伯利安,你要是愿意一直配合我该多好。”
这是夏朝昀第一次听到雌君的名字,在穆德的回忆里,连他的伴侣和虫崽都是面容模糊的,只是因为需要才存在。
夏朝昀还注意到,在这些回忆片段中,五岁的“穆元”并没有哭闹或者表现出任何不安,而是安静地站在角落,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自已的雄父发怒的样子,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穆德的愤怒、研究员们的紧张,甚至各种仪器的调试声,似乎都无法在这个年幼的虫崽脸上引起一丝波澜。
夏朝昀不禁有些惊讶:【海德拉从小心理素质就这么好.....或许也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其他情感,习惯了这样的冷漠和算计。】
一个月后,穆德的失望和愤怒逐渐转化为冷酷的决策。
这位阁下开始频繁地召集研究团队,研究如何从基因层面上改造雌虫的遗传特性,期望得到一个理想的、符合他“未来进化”标准的后代。
穆德接连选取多个实验对象,要求一批又一批的“优质”雌虫参与新的繁育计划。
这里面有强壮有力的军雌,有能言善辩的政客,也有智商极高的研究员。
然而,无论他如何筛选雌虫的特质、投入再多资源,后代的天赋始终无法达到他的期望——有的虽有极高的精神力潜质,但身体素质过于孱弱;有的反之,体格强健却缺乏他想要的敏锐直觉和精神力控制。
而且,没有一个能逃脱精神力滑档的影响——这些虫崽的精神力都没有超过B等级,甚至还不乏残疾的虫崽。
在这一系列的失败中,穆德的失望越积越深,焦虑和不满也愈发明显。
而“穆元”被彻底冷落在一旁。
这个乖巧而沉默的孩子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渐渐地甚至淡出了穆德的记忆。
然而,转折点在“穆元”十二岁那年悄然来临。
那是寻常的一天,穆德在实验室内清点最新的实验报告,后方突然传来智能门锁打开的声音。
这个实验室的门不该在他未许可的情况下开启。
穆德回头,眉头皱起,已准备呵斥,却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年。
少年银灰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微光,目光冷静而深沉。
穆德先是一愣,随即冷冷地质问道:“穆元,你来干什么?”
少年缓缓开口:“父亲,我只是对你的实验感到好奇,想来看一眼,不可以吗?”
少年略微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思索如何措辞,随后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补充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我的雌父,两天前去世了。”
穆德愣住了,双眸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冷笑:“你那被封锁的雌父?他倒是撑了很久,你过来是想让我去他的葬礼?”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到空气中一股强烈的精神力波动骤然席卷而来,带着压抑的冰冷感,瞬间如铁一般将他禁锢在原地,呼吸不畅。
穆德大惊,试图调动自已的精神力对抗,却感到一股强烈而熟悉的压迫力将他牢牢锁住。
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不仅掌控着这股精神力,而且这种力量竟丝毫不亚于他的强度。
少年走到控制台旁,伸手按下了几个按钮。
四周隐秘的监控屏幕逐一亮起,屏幕上显示出密闭的实验室通道、门锁装置、空气监控系统等一切操作权限的锁定状态。
穆德惊愕地发现,自已身处的这个实验室不知何时已经被“穆元”神不知鬼不觉地改造过,所有出口都被严密封锁,通风口甚至连微小的缝隙都被屏蔽,整个实验室被无形的枷锁完全封闭,成为一间牢不可破的囚室。
此时的穆德情绪剧烈翻涌,连回忆的旁观者夏朝昀都被这段影像影响得脑袋嗡鸣。
穆德感到的已不仅仅是愤怒与惊讶,还夹杂着一种细微的悔意和未曾料想的敬畏。自已眼中那个微不足道、天赋平庸的“失败品”竟成长为一个如此强大的存在!
他一面疯狂地挣扎,一面冷汗涔涔,脑中仿佛有两个声音在疯狂交锋:
一方在狂喜,“穆元”的强大意味着他的实验并没有失败,他真正创造出了一位“进化”的阁下后代!
另一方却被恐惧吞噬,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已不再是他可以轻易操控的存在。
穆德试图压制内心的惊惧,强装镇定地喊道:“穆元!!”
他声音里带着急促的喘息,像是在竭力说服自已,“你来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了这样?是谁让你这样对我、对你的雄父的?是海伯利安吗?”
“操纵我?”灰发少年摇了摇头,似笑非笑,“不,父亲,我一直是我自已,只是你从未真正了解过我。”
穆德声音带着急促的辩解与强烈的不安:“穆元,孩子,你知道我的计划,这么多年我所做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你应该明白,这些都是为了虫族的发展,为了虫族的光辉未来!”
说着说着,穆德的嗓音愈发干涩:“现在好了,有你证明,我们可以回到议会,向他们宣布我们实验的成功......我会补偿你,我一定会补偿你!”
然而,他的雄虫崽只是静静地俯视他,神情丝毫没有因为穆德的激动而动摇半分。
“虫族的未来?”少年轻轻勾起唇角,声音带着一丝讽刺,“你的所谓‘未来’,不过是你对名誉的极度渴望。你自称为了虫族,其实只是满足你一已私欲的荒诞理想罢了。”
不等穆德开口辩驳,少年话音一转:“可是,亲爱的雄父,我的目标和你恰好相反,这可真令虫苦恼啊......我想看着虫族的秩序在欲望和恐惧中崩溃。”
“从现在开始,你将被囚禁在这里,”穆元淡漠地俯视着他,“你一直以为自已掌控了一切,现在该轮到你体会彻底的被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