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尽思是学理的,和余今喜并不是同班同学。
高三那年,余今喜为了节约排队时间能快点吃完饭,总是铃声一响就撒腿就往教室外边跑。她的教室在三楼,几乎每天冲下去的时候都会在楼梯拐角处遇见也正在往楼下冲的邢尽思。一来二往后,两人每次遇见都会默契地相互对视,余今喜就会对他笑一笑。
后来有一天,余今喜下楼晚了,没遇见他。谁知道邢尽思竟然端着托盘坐到了她的对面,傲娇地递给了她一个早就卖光的虾饼,还吐槽她吃饭没有往日积极,跑都跑不动。
那天他红着脸和她做了第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我是邢尽思,十一班的。”
“我是一班的余今喜,谢谢你,”她开心地接下了他手里的虾饼,脸上笑眯眯的。
“我知道。”
自那以后,邢尽思中午总要和余今喜面对面吃饭,美其名曰给学弟学妹节约空间。于是自然而然地,两个人越来越熟,聊天频率也越来越高。邢尽思英语不好,就去余今喜班里找她借英语试卷和笔记本,余今喜数学不好,邢尽思大课间就拿着夹着自已的试卷的垫板,靠在栏杆旁边,弯着身子,低着头,给她一题一题耐心地讲。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总是被年段的同学调侃。邢尽思总是红着脸,有些气急败坏地让他们不要乱说,余今喜却总是大大方方地说是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
有一次模拟考余今喜数学只考了六十分,那么整天傻乐的她,趁着晚自习老师不在,蹲在一楼楼梯口的角落里第一次因为成绩哭红鼻子。
“你竟然还会哭耶,真稀奇。”
那天邢尽思拿着一大包纸巾递给她,还让陪她蹲了好久好久………………
“今喜啊,抓紧机会啊!”耳边都是高中同学的起哄声。
余今喜清了清嗓子,脑海里冒出邢尽思的模模糊糊的轮廓来,浅笑着摇了摇头:“我有喜欢的人啦。”
“哎呀,太不巧了!怎么落得个郎有情妾无意呀!”李清肃遗憾地喟叹一声,仿佛他是被辜负的当事人般。
下午四点钟,走了两个要和对象过七夕的同学,剩下的十几号人就分成几群,各自玩各自的。
有围成一桌打麻将的,有玩剧本杀的,有看电影的,有找了个房间睡觉的,也有k歌的。
K歌房的灯光忽明忽暗,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从天花板上缓缓旋转下来,在人群身上打出跳跃的色块,晃得人眼花缭乱。音响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充斥着整个房间,低音炮的震动连沙发都微微颤抖。
余今喜坐在沙发中央,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喝到一半的酒杯和凌乱的零食袋。空气中弥漫着果酒微甜的味道,混合着瓜子皮和薯片的咸香,氤氲出一股属于青春聚会的独特气息。她本来打算早点走,再去宠物店多和许老板说说话,谁知道她们都拦着她,不让她走。
“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聚一次,干嘛急着走,苹苹都没急着走!”谭琪琪大大咧咧地将麦克风往余今喜手里一塞,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来唱一首,快点啊!”
余今喜只好接下麦克风,和大家一来一回扯着嗓子唱起歌来。
本来她只是打算唱几首,结果和大家待在一块,越唱越来劲,后边喝了半杯李清肃调的酒,更是直接在k歌房里和大家一起唱跳起来。
到最后,房里就是一片群魔乱舞。霓虹灯光在每个人的脸上跳动,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瘫在沙发上直喊累,还有人拿着麦克风不肯撒手。
只有季苹皱着眉,坐在沙发角落里,手里捧着一个未开封的矿泉水瓶,急得一个劲儿地抢余今喜手里的酒杯子。
“小喜,你不许喝了!”她正色道,语气里却又夹着几分无奈。
“就喝,就喝,”余今喜面颊微微酡红,撅着嘴,趁季苹不注意又闷了一大口。
“小喜!”季苹无语至极,一把将她爪子里握着的酒杯夺下来,板着个脸,“不许喝了。”
“坏苹苹!你走吧,你谈了恋爱就对我不好了,你只关心你的江昶了。”余今喜耷拉着脑袋,无理取闹地嘀嘀咕咕。
“……”
季苹语塞了片刻,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快要七点了。
她将余今喜一把拉到沙发上坐下,“你乖乖先坐着休息休息,我去叫江昶,等等我们就走了。”
“走去哪里?”
“把你送回家。”
“不行不行!”她红着脸,用力地摇了摇头,扒拉住季苹的胳膊,“我要去许老板那里!”
“好好好,你先休息下。”
季苹又低声哄了她几句,才去楼下找正和人打着台球的江昶。
余今喜并不安分,没人拦着,手又伸到了杯子旁边,端起来就喝。
喝完她回味似咂咂嘴,胡乱摸了两把乱得和鸡窝似的头发顶,直接掏出了手机,打开微信,打了个语音电话。
通话几乎是一秒就接通了。
“喂?昀昉哥,”她甜甜地唤了一声。
因为K歌房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她一点儿也听不见许昀昉的回应。
她将手机举到嘴边,中气十足地提高了声音,喊道:“昀昉哥!快来接我!”
周遭音乐嘈杂得吓人,余今喜根本听不清许昀昉的声音。
她不满地蹙着眉头,终于意识到开的是听筒模式,才把手机紧紧贴到耳边,扯着嗓子,语气里带了些无理取闹的急切:“许老板!昀昉哥!快来接我!”
对面的人也特意扬了声,终于能互相听清彼此的声音:“地址发给我,注意安全。”
“么么哒。”余今喜夸张地一口亲在屏幕上,安心地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撂在一边,仰头就睡了过去,直接把许昀昉那句发地址的话,抛之脑后了。
“小喜……小喜。”
“小喜,起床了。”
“小喜,我们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今喜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季苹轻声在唤她。
她不情不愿地掀开眼皮,眼神都没有聚焦,满是迷蒙。
“醒醒。”季苹捏一捏她的面颊上的软肉。
“我醒了的。”她眼里还氤氲着醉意。
“小鱼儿。”季苹旁边的人冷不丁出声唤道。
“还认不认识我?”
她终于抬起脸,眼神飘忽着看向声音来源,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灰蓝色条纹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修长的手腕。她顺着他的线条往上看,对上一张年轻干净的脸,头发微微分向两边,发梢整齐地落在额前,目光明亮。
余今喜迷茫地歪着脑袋,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你谁啊?”
那人一下子气笑了,说话时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邢、尽、思。”
他赌气似的补了一句:“你高中时候的‘数学老师’。”
“啊?”余今喜突然站起来。
“记起来了吗?”他挑一挑眉,心里舒坦了些。
谁知她一把抓过他放在身侧的手,和他郑重地握了一个手,语气恭敬又讨好“哎呀,老师好啊,老师好啊,近来身体怎么样?”
“……”
邢尽思刚刚柔和的脸色又黑了,他抽回自已的手,转头对季苹抱怨道:“怎么让她喝这么多?连人都不认了。”
季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懒得应答他。
“小喜,走吧,许老板快到了。”她走到余今喜身边,拉起她的手柔声道。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