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季苹就提着自已装着颜料画笔工具盒来到了春兰街。余今喜把她接到宠物店里,和许老板三个人简单认识了下,季苹就直接开工了。
她拿出眼镜带上,先在白墙上用粉笔专心致志地打着线稿。余今喜的画画水准一向难以言喻,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只能一直蹲在她身边,举着小风扇给她吹。
下午三点左右,太阳斜斜地打在个女孩身上,热得二人满头大汗。许昀昉见状,让袁昊和范必成两人去找隔壁小卖部的大叔借一把大的太阳伞。自已则开车去了华元广场附近的大型超市买了一架风扇和两只小板凳,又去了临光路高宸店里买了五杯饮品和一些甜品。
高宸见他开车来的,皱着眉头,心慌得一直唠叨,“你开车慢点,注意点路上。”
许昀昉知道他是担心自已的病情会突然发作,也没给他白眼,只拍一拍他肩,宽慰道:“我这两天状态不错,没问题的,放心。”
他等回到时,墙上的画线稿已经打好了,能看得出是两只大耳朵狗,一只坐在地上看星星,另一只在咬它的脸。
他招呼着昊子拿出了个线很长的插排,范必成去搬小板凳,自已将风扇从车上拿下来放到店外,插上电源,风扇呼呼转起来,终于能凉快点。
“谢谢许老板。”余今喜坐在小板凳上,放下小风扇,揉一揉在举得发酸的手臂,抬头看向他。
“不客气。”
许昀昉摇摇头,又去车上将板凳和五杯饮品拎了下来,递在两个女孩面前,让她们先挑。
两个人都没有客气,笑着道了谢,一人挑了一杯。余今喜挑的草莓味的气泡水,季苹挑了一杯柠檬红茶,两个人坐在板凳上,凑在一块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分享着,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季苹直了直身子,透过玻璃,瞄了几眼站在店里的许昀昉,小声道:“小喜,你这个许老板人还挺好的。”
“那是当然啦,他特别温柔善良的,不然我喜欢他干嘛。”余今喜扬了扬下巴,骄傲道。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开工了。季苹调色,今喜就去打水,季苹勾边,余今喜就给她举调色盘,配合得特别默契,像以前上学的时候那样。
“小喜,帮我涂色吧,这个简单,细节我来画。”季苹看她一直盯着画,知道她也想动手,便递给她一只笔,“涂吧,涂错了我改就是了。”
“好呀。”她笑着接下画笔,抱拳耍了个宝:“保证完成任务!”话毕,她便认真涂起色来。
下午四点的太阳逐渐褪去了些让人难耐的热意,微风从春兰街街头掠过来,更是把燥意带去了几分。天空明净澄蓝,仿佛一块无瑕的玻璃,点缀着几朵随着风懒洋洋地飘荡的白云,将这盛夏渲染得恰到好处。
余今喜坐在板凳上,轻抿着唇,聚精会神地给那个坐在地上的看星星的大耳朵狗上色。咖啡色的颜料在她笔下一笔一划地铺展开来,像是轻轻一抹,每一笔都细致认真。
许昀昉悄声无息的从店里走出来,停在玻璃门前,侧身望向墙上那两只可爱又幼稚的小狗。咖啡色的小狗坐在地上,抬头凝望着还没上色的星星,专注而天真,白色的小狗则趴它的肩上,歪着脑袋咬它的脸,顽皮又亲昵。
他对墙上要画的图案没有什么想法,所以她说可以画这个图案时,他便同意了。
这么可爱幼稚的图案,果然是她会喜欢的风格。
他嘴角漾起了一抹浅笑,缓缓地落到了那个低头认真画画的人身上。她今天穿了条米白色圆领长裙,往日散着头发被低低地扎在脑后,绕成了一个小丸子,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许昀昉看见了她锁骨下面有一颗砂砾大小的黑痣。
他顿了顿,把视线重新上移,落在她安静的侧脸上。她侧着头,眼神清澈明亮,鼻尖小巧,白里透红的面颊上不知道何时粘上了指甲大小的咖啡色颜料,给她增了几分俏皮感。
“今喜。”他脱口而出,语气是自已都没察觉到的轻柔。
“嗯?”余今喜没有抬头,继续前倾着身子画画,声音含在嘴里随意地应了句。
他鬼使神差地低下身子,离她稍稍近了些,用能够让她听清楚的音量道,“脸上有颜料。”
她闻言微微怔了怔,停下手中动作,看了看沾了满手的颜料,抬起头来,自然地将脸迎向他,稍稍扬起下巴,毫不忸怩,笑意盈盈道:“喏,帮我擦一下吧。”
她渐渐靠近,他都能闻到她身上芍药花的淡香夹杂着颜料的味道。她眉眼带笑,眸中似乎映照着一汪星光。
这一刻,她的笑颜有些太过于晃眼,叫人乱得不知道眼神该落在何处。
他轻轻地抬了抬手,又不动声色地放下,声音平静得甚至带了丝冷意:“我去拿湿纸巾。”说罢,他便转身往店里去了。
他没有再出来,而是让昊子送了一包湿纸巾,余今喜忙着涂色,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和异样,胡乱在脸上擦了两把,就继续忙活了。
傍晚六点多,季苹把收尾的工作做了做,墙绘就正式完成了。
原本单调的白墙上多了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草地,一片繁星点点的夜空和两只相互依偎的可爱大耳朵狗。
昊子虽然嫌弃不够酷,却也没有吝啬夸奖。范必成嘴最甜,将季苹和今喜两人更是夸成了天上的仙女。
“许老板,你觉得怎么样?”余今喜当然是最在乎许昀昉的评价的。
“很可爱,谢谢你们。”他颔首道了谢,掏出手机把钱把工费转给了余今喜,“今喜,我把钱先转给你,你再转钱给季苹。”
“好。”她答应下来,看了看手机上多了比原先价格多了两百的转账,也没说什么,转手收下,转给了季苹。
两人没有在店里多做停留,收拾好东西,提着许昀昉送着糕点,手挽着手回新阳小区去了。
六点半左右,许昀昉独自坐在了休息室里。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刚刚袁昊和范必成都下班走了,他懒得开店,便挂了停止营业的牌子,把店门给关了。
他抱着小欢,闭着眼,无力地仰在沙发背上,不声不响。屋子里异常寂静,静得他只听见自已缓慢而细微的呼吸声。
他很清楚地知道,现在他一闭上眼睛,一团乱麻的脑海里,就会清晰地浮现她的模样。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敢肯定,几年的病情已经改变了他大脑的高级功能,影响了他对外界的感知能力,让他变得冷漠和麻木,他不应该会有这样的感受。
他扶着昏沉的头胡乱地思考,忽然脑海里冒出了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篇文章。文章里说,抑郁症患者的有一种病理需求,人会因为大脑的疲惫不由自主地去存在一个情感依赖或者寄托,就像溺水的人潜意识里渴望抓住一块漂浮的木板般。
所以自已可能是因为封闭太久了,被她的开朗和热烈所感染,从而产生了错觉……
想到此,他终于松了松紧绷的肩膀,迟缓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