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左右,余今喜正靠在母亲贝惠英肩上,陪她一起看搞笑综艺,母女二人被逗得笑声不断。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余文明抱着手机,幽幽地来一句。总是抢不着遥控器的他,对母女二人很是幽怨。
贝惠英睨他一眼,“看你的手机,你和我们有代沟,看不懂。”
“嘁,”余文明站起身,“我睡觉去了,留你两个在这里笑吧。”他走到房门前,转头说了句“晚安”,就进去睡觉了。
“爸爸,晚安。”余今喜回应道。
“嗡嗡,”放在身旁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屏幕突然亮了,闪出一条晃眼的消息。
昀安:谢谢你,晚安。
“我天!”余今喜瞥一眼信息,像被烫屁股了般,直直跳起身来。
许老板给她发消息了,和她说晚安了。
“喜宝,你怎么了?”贝惠英被她吓了一跳,抓着她问。
“秘密,”她眨眨眼睛,将手机牢牢捂住。
“又是那个许老板吧。”贝惠英斜她一眼,女儿那点小心思,她还是简简单单就能看透的。
“对呀,我去回消息啦。”
她起身,踩着拖鞋噔噔几步跑回了房间,趴在了床上,回复起消息来。
惊喜:许老板,不客气。杏仁奶羹好喝吗?是不是甜甜的?(咧嘴笑脸)
她发送出消息,对面始终静默着。
她抱着手机,将他那句“谢谢你,晚安”,区区五个字,在脑海里用许老板的声音,播放了无数遍,有温柔版本,有清冷版本,有破碎版本,惹得她抱着手机害羞地在床上左右翻滚起来。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手机终于有了动静。
昀安:很甜很好喝,谢谢你,晚安。
余今喜的看他回答得简短,又是用晚安结尾,不像有继续聊天和她的意思,便怕打扰他休息,也没有多话,快速地打了一个晚安,发过去了。
聊天框就此静默。
许昀昉其实撒了谎,那碗杏仁奶虽然被他提回了家,但是却一滴没少的摆在冰箱里。他一向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以及喝牛奶,所以还没有去喝。
他洗漱干净,换上灰色的棉质居家服,关了灯,疲劳地躺上了床。小欢从专属的小梯一溜烟爬到床上,安安静静趴在许昀昉身边。整个房间又陷入无声的黑暗。
待闭上眼睛,脑海又是难以控制地冒出一些令人厌烦和沮丧的往事。初中校园霸凌,父亲的冷漠,母亲的控制,学业的压力,工作的痛苦,一桩桩,一件件,一个个,缠得他难以呼吸,折磨得他头昏脑涨。他只得重新睁着眼睛,直直面向漆黑的房间。这一睁,就是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脑袋明明又昏又沉,他却没有感觉一点睡意,只能扶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脑袋,起了床,摸索着开了灯,伸手去拿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瓶药。
药品是安眠药,他经常服用。
许昀昉穿上拖鞋,去到餐厅,打开冰箱,拿了瓶1L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倒在杯子里,准备端回房间吃下安眠药。
就在关上冰箱门时,他忽扫到了摆在第二格的那个彩色的幼稚纸袋子,眼神顿了顿,任凭冰箱彻底合上。
许老板,他们都说杏仁奶羹助眠,所以我希望温柔善良的你晚上能睡一个美美的觉。
不知为何,他脑海蓦的浮现出她写在卡片上的话,浮现了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庞。
他依靠安眠药多年,一碗糖水,怎么可能让他睡着。
他叹一口气,鬼使神差地重新打开了冰箱,从纸袋子拿出了那碗杏仁奶,摆在餐桌上,随后拉开椅子,坐下,揭开盖子,慢吞吞一口一口喝着。
冰而稠的牛奶顺着咽喉滑下去,浓郁的杏仁香味盈满整个口腔。
果然是又甜又腻,小孩子口味。
他端起那只纸碗,仰头缓缓一饮而尽,随后起身,扔了纸盒子和包装袋。那张留在包装里的黄色的卡片也随着纸盒子一起被塞进了垃圾袋。
正是夜深人静时,高大的落地窗外,小区里的高楼的住户大多都关了灯,黑漆漆一片,只有几处住户的小窗仍旧亮着,不知是哪个失眠的人,还是熬夜的上班族和学生党。楼下的花园里,昏黄的灯光忽暗忽明,白日热闹的娱乐区,此时只留一架孤寂的滑滑梯。
这样痛苦压抑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毫无意义。失眠的夜,突如其来的阴郁,猝不及防的病症,控制不了的情绪,这一切的一切像永无边界的沙漠,像深不见底的巨渊,像无穷无尽的暗夜,令人窒息又绝望。
许昀昉麻木地站在窗边吹了会儿晚风,夏日的晚风带着令人沉闷的燥意,就像温度不太高的热浪,让他的头愈发地沉重。
半晌,对楼的最后一盏灯,终于灭了,整栋大楼彻底暗了下来。
许昀昉眼神重新聚焦,慢吞吞关了窗子,再刷了一遍牙。
待出了浴室门的时候,不知为何,目光竟不由自主地落在塞在垃圾桶里的那只纸袋子里。
像被鬼附身了一般,他缓步走过去,伸手从垃圾桶里拿出了彩色纸袋子,又从皱巴巴的纸袋子里掏出了那张黄色卡片。
为什么要捡起来?
他怔住,质问了自已一遍,却不愿在脑海里寻找答案。
脑子都已经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填满了,实在不想添件无意义的小事,来影响自已的情绪了。
他揉了揉有些晕眩的太阳穴,瞥一眼手中有些皱巴的卡片,随意扔到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回了卧室睡觉去了。
不知道是因为大脑的劳累,还是甜腻的杏仁牛奶羹真的起了效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小时,终是合上了眼皮,且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