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后,余今喜满心期待地等到了一点半,便将正懒洋洋地趴在地毯上睡午觉的呆熊给揪了起来,套上遛狗的绳索,带着它往春兰街街角去了。呆熊不情不愿地走在今喜身边,连平日里最爱钻的绿化带都不钻了。
余今喜摸摸它脑袋,哄道:“好呆熊,配合姐姐,姐姐就给你买肉干呀。”
这一次是她可是专门央求了余文明和贝惠英,让他们这个周不要给呆熊洗澡。她昨晚还带着呆熊去水安河的河滩上踩黑泥,去公园的草地上打滚,将它变成了一只合格的脏狗子。
虽然她被夫妻俩批评为神经兮兮,但是她无所谓的。
自从上次送许老板小熊,她已经一个周没见到他了。每天满心期待地去到春兰街,却看到那紧闭的玻璃门,心里就好像被蒙上阴霾一样。给他发微信他也不回,她有点不开心,却又怕他是出了什么事,心里暗自着急。
正午的蝉鸣比任何时候都聒噪,树的枝丫在烈日地照射下无形地疯长。静谧的蓝色长空下,遥远的高大写字楼,近处灰暗陈旧的居民楼房,将人们拥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过着一个若无其事的盛夏。要是有点风,一切都会刚刚好。
余今喜哼着歌,牵着呆熊穿梭在香樟树的荫蔽下,跨过一个条马路,穿过一个路口,转过一个街角,停在了昀安宠物店不远处,不再向前。
二三十步之外,立着她这几天以来想过千百次的熟悉身影。他侧身立在斑驳的绿荫下,伸着双臂撑开件灰色的衬衫,仰头专注地望着不高的树梢上那只踌躇害怕的小猫,略显苍白的唇小幅度地一开一合,似在柔声轻哄。
她凝望着他,驻足不前。
婆娑树影洒在他的乌发上,额前微长而细碎的发遮住了那双眸子,却盖不住他眼下一眼可见的青黑。他苍白的面容上的神情平淡如水,没有着急,没有紧张,亦没有担忧,似乎蒙上了一层疏离和消沉。
忽的一阵风来,吹得枝头绿叶沙沙作响。树上的蝉吱吱唱着,街边空调外机呼呼转着,马路上车飞驰而过,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不知是被接小猫的善行所吸引,是被那清冷的面容所蒙蔽,还是为他的身上散发的消沉破碎所动容,今喜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盛夏,她将自已全部的感官落在了一个捉摸不透的男人身上,再也找不回,包括一颗悸动的心。
全身的情绪似乎汇聚到一处,此时此刻,她常常胡思乱想脑海里只有一个清晰无比念头:
我喜欢他。
这一个周以来的牵挂和想念不是莫名其妙,一切都是出于喜欢。
她吞咽下又甜又涩的心绪,毫不犹豫地走上前,靠近他,朝他扬起一个灿烂得像太阳的笑,“许老板,中午好。”
许昀昉侧目看向她,用指尖在嘴边无声地比划了一个嘘。树上的猫咪缩了缩头,将脑袋彻底藏在了树干后面。
余今喜立刻噤了声,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
“能帮我去店里的货架上拿一只逗猫棒吗?”他轻声问她,眉眼柔和了些,仿佛刚刚那个浑身散发沉郁气息的男人不是他。
她点了点头,牵着呆熊进了宠物店,随意拿了一只挂着铃铛的蓝色逗猫棒,独自到了店外的人行道上。
“你试着将猫劝下来,好吗?”他伸胳膊将展开的衣服举得更高了些,“我来接着。”
“嗯。”
余今喜站到他身边,举起逗猫棒,轻轻晃一晃,掐着嗓子地学起了猫叫,“喵喵喵,乖宝宝快些下来呀,喵喵喵。”
小猫被清脆的铃铛声吸引,重新从树枝后伸出了脑袋,试探地迈了一步,又怂得退后一步。
“没事的,许老板一定会接住你,相信他吧。”她哄道。
两人在树下和小怂猫僵持了几分钟,黑白相间的小猫终于愿意行动了,它谨慎地伸出了爪子,慢慢往下来开始爬。一步两步,爬得摇摇晃晃。忽的,猫咪的脚步突然打滑,没勾住,从树干上猝然往下跌。
许昀昉及时上前一步,将它稳稳当当接在怀中。黑白相间的猫咪受了惊吓,惶恐地一跃而下,落到了地上,撒腿就跑走了。
“太好啦!”她将逗猫棒放下,微微仰头看向他带了些倦意的面容,“许老板,你手酸不酸呀?”
“不会。”他摇一摇头,将灰色的衬衫理整齐,挂在臂弯里,朝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走吧,进店里。”
呆熊和小欢都望眼欲穿地坐在门口等二人,见二人一前一后走近,激动得像恨不得长只手把玻璃门拉开了。
两个人进了店,一人应付着一条狗。许昀昉轻松地把小欢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揉它的毛。余今喜却差点被浑身牛劲地呆熊扑倒在地上。
“好了,好了,立正,我们要洗澡了。”她稳住身形,声音里刻意提了些,却一点也没有严肃的感觉。
呆熊一听到洗澡这个词,就蔫了脑袋,听话地停下了动作,在她腿边紧紧贴着。
余今喜将它的绳子递在许昀昉手里,“许老板,麻烦你啦。这一次它特别脏呢。”
“没事。”他接下绳子,“洗澡需要至少要一个半小时,你可以先回去,等好了我给你发消息。”
她摇摇头,一屁股坐在黑色的小沙发上:“我就在这里等它吧。”
许昀昉颔首,系上了帆布的蓝围裙,带上口罩,牵着呆熊走进了美容间,掩上了那扇磨砂玻璃门。
余今喜盯着那扇阻拦她欣赏许老板的身姿玻璃门,望眼欲穿。她叹一口气,起身,靠近美容间,大着胆子推开了门,像刚刚的小猫一样探出了半颗脑袋,“许老板我想跟你一起洗狗……”
许昀昉刚把呆熊抱上宠物浴缸,听到她这么说,转过身,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答应,就静静地等她下一句话。
“呆熊很不乖,我不在它汪汪叫,万一化身恶犬,挖到你的手臂怎么办?”余今喜直直对上他的目光,开始胡扯。
呆熊正乖乖站在浴缸里,安静得似乎在等待花洒出水,打湿它的毛发。许昀昉瞥一眼浴缸里咧张嘴傻笑的乖巧“恶犬”,语塞片刻,重新望向她,“不用,我一个操作方便些。”
“那我站在这里看你……洗呆熊,好不好?”她立在操作台旁,神情没有一丝被拒绝的尴尬和沮丧,全是甜甜笑意和期待,“我就站在这里,绝对不打扰你。”
她又开始奇怪起来了……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待在美容室。他不习惯工作的时候有人在一旁盯着,那是一种很别扭,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对上那双明亮的杏眼,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点头以示默许了。